漸行去,風沙起。嶙峋黑石漸稀,零星出現了幾株堅韌的綠植,紮根在烏黑的土壤裡,顯得病懨懨的,又活得很堅定。
遲甯正如一杆長槍般矗立在風裡,遠處朦朧中,依稀站著一個體態婀娜的女子,輕紗漫漫隨風而舞,如天下落了凡塵。
他朗聲說道:“近來時有聽聞一夜樓又有什麼盛會的,繆姑娘若是等不及,便先行離去罷,這裡有遲某守著,也是一樣。”
女子身影清晰了幾分,身邊似乎有云霧一下子散開了。她紅唇輕啟,嗤道:“你為何不走?”
遲甯正面色平靜,說道:“等楊燦離去,或是親眼看到冷蕭先生無恙,我便離去了。”
“你既然不肯走,為何要勸我?且說,你是何居心,莫不是心存歹念?”繆芊芊淡若雲煙輕水地質問一聲。
遲甯正皺眉,神色微微有些惱怒,低喝了一聲:“繆姑娘不必如此激我,若非當年冷蕭先生仗義賜丹,遲某唯一的妹妹墳頭之草早已深翠,此恩此情,絕不敢忘!”
繆芊芊隨即哼聲道:“若非冷公子當年之恩,我一身修為散盡也罷,只怕容顏也要英年早衰,你可知容貌對一個女子而言代表著什麼?更何況,還是一個本就貌若天仙的女子,此恩德,可不比你妹妹的命要輕!”
“不看著冷公子無恙,我斷然也不會走的!至於一夜樓的什麼盛會,不過是樓主為了迎合那些人傻錢多的臭男人罷了,缺席便缺席了,有何可惜!”
二人相顧生厭,一時又沉寂了下去。
“你想學我的劍法。”
天地寧靜,蟲鳥無鳴,唯餘冷蕭清清冷冷地說著。
雲妙安不緊不慢地點頭說道:“正是,晚生願奉冷蕭前輩為師,以禮相待,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冷蕭遲遲不語,一雙深邃的眸子投落在了天上。無人敢催促打攪,半晌,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顆黑點,不斷放大,是一隻藏青色的隼。
他是以開口:“這,便是你苦等的後招嗎?”
雲妙安伸手將青隼招來,青隼乖巧地停在他手臂之上,爪子旁掛了一個小小的竹筒。雲妙安指尖輕捻,從竹筒中取出一條信紙,紙有透光,冷蕭看去,只模模糊糊三個大字:事已成。
看到信上三字,雲妙安整個人的氣勢登時一改,面對冷蕭時再無幾分尊敬之意,只漫不經心地說道:“不知冷蕭前輩可否還記得聽香谷?”
聽聞“聽香谷”三字,冷蕭平靜的眸子裡霎時迸射出一道濃郁的殺機,普天之下,能叫他動怒的再沒有旁的事了。
他一字一頓,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雲家的小輩,倘若你敢傷她一根髮絲,我會將你整個雲家上下滿門屠盡,抽筋剔骨,雞犬不留,草木不生!”
雲妙安臉上的神色僵了一下,嗤笑道:“冷蕭,你不必唬我!你的妻子在我手中,你怎敢動手?再換言而論,繼承家業的是我嫡兄雲妙知,你毀與不毀,都無我半分,既然如此,又何足惜哉!”
他在冷蕭的氣勢與殺意之下,艱難支撐,心中驚駭欲絕,才是終於明白自身與冷蕭之間的差距,同時對摺花劍法的覬覦之心,更提升了十倍、百倍,眼中湧現出熾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