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教訓的是,冷蕭日後自當勤勉,絕不懈怠!”冷蕭微微低頭,面上笑容和煦,心中卻無端泛起一抹酸澀之意。
整片天地,又隨著他這一聲低語,再度歸於平靜。待他再抬起頭來之時,陰山,白薇,孤墳,長劍,都已成過眼雲煙,眼前仍是那靈氣漩渦,恆久的立在那裡,兀自流轉,不知疲倦。
冷蕭站立了幾息,便瞬息沖天而起,一剎便到了靈雀谷谷口,又遙遙望了煙兒一眼,而煙兒早在他剛剛出現之時,目光便已是定格在了他身上。
他露出一個微笑,轉身便走,身後卻傳來了煙兒的呼喚:“冷蕭弟弟,我等你回來!”
他身子頓了一下,沒有轉身,卻是堅定的點了點頭,瞬息便衝出了靈雀谷。
靈雀谷外,朱無道三人還恭候在外,見冷蕭過了足足半日,仍舊是這般樣子出來,不由心中微訝。
朱無道立刻追問:“大人,這是出了何事,可是主上出了事?”
冷蕭淡漠回應了一句:“無事。”
末了,他又隨口道了一句:“你們且自行離去吧,在本座恢復之前,莫要惹出什麼亂子來,莫要殺生!”
洪成武嘿笑了一聲:“大人這一句話,便叫我等連只螻蟻都踩不得了!”
他話中不知是無聲譏諷還是反抗與不滿,反正都與冷蕭無關,他不過是隨便找個由將這三人支走罷了,畢竟他是冷蕭,不是沐尋安。
若換做是沐尋安,此刻定然不會再與這三人廢話,所以他也未再多說,徑直飛上了天際,化作一道流光,揚長而去。
徒留這三人在原地呆愣了半晌,還是由洪成武打破了沉寂,聳了聳肩,便破空而去,遙遙留下一句:“得,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便叫老夫這虎狼今後改吃素!老夫不若削髮為僧去罷!”
冷蕭一刻不停,又時刻留意身後是否有人跟蹤,先不說途中可能遇到之人,他心中最為防備的,還是朱無道三人。
那三大鬼修乃是元嬰修士,便是跟蹤於他,他也發現不了。可饒是如此,他還是極為自然的繞了一個路,直至臨近傍晚,才趕到了陰山。
冷蕭不由笑了一聲,這諸多事端,一切皆由這陰山而起!
那陽眼早已崩壞,日光不聚,便是呈朦朧金黃之色成片灑落在地,卻驅趕不走陰山的半分含義。
失了陽眼,這陰山寒意更甚,冷蕭才于山巔站定,身子便彷彿要凍僵了一般。他連忙以靈氣護住白彤肉身,以免白彤肉身被凍傷。
冷蕭幾步走到那陽眼之前,下方入眼一片幽深黑暗,彷彿無盡深淵。他懷抱白彤肉身,一步踏足。
他虛眯雙眼,繼而身子又好似翎羽一般飄搖而落,輕的彷彿沒有一絲重量。這種感覺令人心醉,輕鬆愜意到令人升騰起睏意,便想要好好睡上一覺,做上一個春秋大夢。若能不再醒來,誰說又不是一種解脫呢?
整片天地,沒有花草樹木,沒有鳥獸蟲魚,沒有那溪流,也沒有那青石板路,只有一片黑暗與混沌。
他遙遙望去,那高高圓臺仍舊矗立,一個少女坐在圓臺之上,很平靜,很安詳,雙腿前後輕輕搖晃,雙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了冷蕭的目光,那少女轉過頭來,卻什麼也看不到。
直到冷蕭一步步朝她走近,走近那圓臺,漸漸有淺色光華灑落到冷蕭身上,勾勒出他與白彤二人的輪廓。
冷蕭止住腳步,遙遙望著那少女,笑了一下:“白彤姑娘,冷某來接你回家。”
那少女神色複雜,彷彿未曾聽見一般,又或許,只以為這是一場夢境。是啊,那人身披金色霞光,身子朦朧若幻,笑得那樣不真實,令人神色不由隨之恍惚。這若不是夢,那夢該是如何一般模樣呢?
少女忽然從圓臺上一躍而下,遙遙朝著冷蕭而來,張開雙臂,宛若飛鳥,輕靈而純粹。
二人接觸剎那,她速度不減,好似要融進冷蕭胸膛,她笑了,笑的這般輕鬆自在,以她清冷的性格,怕是隻有在夢中,才敢這樣放肆的笑吧。
冷蕭目光緩緩垂落,懷中少女緩緩睜眼,望著冷蕭,雙眸之中的光彩,勝過二人身上那層金色外衣。
她目光逐漸流轉到冷蕭胸膛之上,一個猙獰傷口已然結痂,一身衣衫殘破不堪,濃烈血腥之氣,令人鼻子發癢。
冷蕭微笑道:“夢醒了,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