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劍氣,那信士面容再不能淡然,咬緊牙關,一霎感受到了與冷蕭之間的差距。金丹修士終究只是金丹修士!
他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卻雙目大睜,直勾勾望著冷蕭。冷蕭此刻處境,又能比他好上幾分?
他心中暗罵一聲瘋子,嘴上卻不能說出這有辱斯文的話來。冷蕭本可以擋下那其他道人的真言,卻偏要選擇以傷換傷,寧可硬抗真言,也要朝他揮出劍氣。
只方才一霎,他心情已是跌宕數次,大起大落,而最終,竟還是停留在了“落”字之上?
這青色劍氣,剛猛如斯,瞬息封鎖了他所有退路,叫他已是無路可退。他一雙腳,竟有些微微顫抖,於這劍氣之下,他會不會四分五裂、碎落一地?
如那秋冬之際受不住嚴寒而凋零的花朵,零落成泥。
“定!散!”
他只來得及淒厲嘶吼一聲,語氣急急,便連咬字也不甚清晰。越是身處險境,他一雙眼睛睜得便越大,清晰的感受到一股龐大力量落在自己身上。
說來不過一霎而已,那兩個字,未能讓劍氣有一絲停頓。猶如冰雪之於烈陽,還未臨近,就早早散去。
這信士,如同一個死人般癱倒在地,可是,他並未死去。
他一身經脈都被這劍氣所斬斷,已是再提不起一絲靈氣來,可氣息,依舊渾厚有力,或許情況不太妙,離死,還遠。
他餘光尚能望見,冷蕭此刻情形,又能比他好上幾分?
冷蕭以劍為杖,穩定著身形,彷彿沒了這長劍,便要如同山峰傾倒一般轟然倒下。與師狂不同,他的雙眼依舊明亮,不摻雜任何神采。
或許,此時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人生在世,終須一別。可若能多停留一霎,又有誰會選擇早走?
冷蕭方才,本有三條路可走,他可以全力將那信士擊殺,卻會因此而停滯;他可藉著此方空虛,全力逃走,將師狂拋下;若為“義”字,也可回援而放棄進攻。
或許他將那信士擊殺之後,還可趁勢逃走,那這前兩條路,就都是生路,而第三條路,情況也會比此刻要好上不少。
可他卻偏偏選擇了第四條路,最令人費解的一條路。
所謂傷敵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他即便重傷了一名信士,又有何用?此刻,早有三兩信士匆忙抬著那人退離。
師狂縱使傷勢如斯,卻還是低低笑了一聲:“蕭老弟可後悔今日立了那誓言?”
“蕭某已經悔過一次,此生,不願再悔。”
對此,師狂只是發笑,帶著絲絲淺嘲之意:“人生不如意事常八 九,不管承認與否,天地間總有一人知曉悔意,那人便是自己。蕭老弟若要日後不悔,怕是極難。”
冷蕭長劍霍然刺在他眼前,擋下一道真言。二者交錯之時,在他眼前綻放出一片絢爛的火花來。他目光平靜,那一張森森大口,看不出是笑是憎,卻叫人覺得他分明帶著笑意。
冷蕭抬劍,他眼前又恢復了平靜。只聽冷蕭說道:“蕭某再問,師護法此刻心中,可還慌亂?”
師狂眼神迷離,餘光依稀還能望見墨湘的身影,他輕輕的說著:“慌著呢……”
“蕭某這心,倒是平靜的很。”
迎面飛來一道真言,他耳邊似有朦朧嗡響,眼前一片恍惚,形同醉酒一般。他手腕輕顫,這本是輕若鴻毛的角兵,此刻卻重逾千斤,刺入地面半寸,叫他如何也難以拔起。
師狂與冷蕭兩背相依,應是看不見這畫面,這刻卻驟然翻身而起,一把將冷蕭撲倒,仰面便是一聲震天而起的獅子吼。
那一道真言,尚不知是何字,已是被震散。天邊的流雲霧靄,也隨之散盡。
墨湘執筆作畫,將那天邊散去的雲彩盡數補齊,那大片雲霧,形成一道漩渦,攝人心神,欲將人整個捲入。
落在師狂身上之後,猶如一把剃刀,在師狂身上剮出魚鱗般細密的傷口。此時此刻,他已是連嘶吼的力氣也無。
冷蕭被師狂壓著,卻是輕鬆如意。縱是重傷如斯,師狂也強自撐著些許,給他支起了一片不大的空間,沒有將那山嶽般的肉身直接壓下。
這刻,冷蕭耳邊忽然迴盪起了一個音節。
“愈。”
這音節,彷彿夢中出現,幽幽迴盪,有些聽不清楚,卻又久久不散。只一霎,他一身傷勢便癒合了三分。
同時,他感受到師狂的身子壓了下來,已是變回了人形。
冷蕭一霎翻身而起,已稍顯僵硬的左臂將師狂提了起來,步若輕鴻,劍吼西風,擇了一個修為稍差的元嬰修士作為突破口。
七大元嬰修士立即出手,一個“定”字真言,叫冷蕭如陷泥沼;一個“破”字真言,叫冷蕭劍氣險些潰散;一個“傷”字真言,又叫那傷口崩裂。
可即便阻他幾阻,終究是未能讓他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