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著女子打了一聲招呼,便是隨著朝那西側房間走去。一路數著步子而去,十七步有餘,十八步不足。
他輕輕敲門,只聽一聲蒼老聲音“哎”了一聲,還不待他開門,那小娃便是走到門前,替他開啟了木門。
小娃半邊身子掩在了門後,站直了身子才及冷蕭腰身。
這房間可謂極小,放了一張木板床之外,容人行走之處不過二三步。
卻見那老者面貌屬實醜陋可怖,眼眶凹陷,眼珠暗黃渾濁,面上滿是乾癟溝壑,一笑之間,便好似有滿臉蟲豸在蠕動,這般模樣,也難怪能將小兒嚇得啼哭一夜。
冷蕭心中卻是不留情面的相較道,與那鬼頭陀相比,這老者反是更顯俊些。若叫鬼頭陀在凡人之前露面,豈不是還要將人生生嚇昏死過去?
見冷蕭走進,那小娃便立刻將門閉上,以免炊煙湧入。而後,他便是一手掰著木門,一手塞在背後,低頭不語。
冷蕭喚起其過來坐在床邊,他也不動,老者便笑著,喚冷蕭不必理會這小娃娃。
“小娃孤僻,怕生,郎君莫要見怪。”
縱是家徒四壁,又見冷蕭衣著不凡,氣宇軒昂,可老者目光始終淡然,彷彿見慣了世間永珍,心中早已不生波瀾。
冷蕭擺手而笑,便是立於床邊,輕聲問詢道:“老人家,先前聽得令愛道是上山採藥,卻是空手而歸。這山上並不安生,再去恐出意外,不若告知晚輩,由晚輩代為採摘?”
老者聞言,兀自而嘆:“老漢無用,拖累了紅兒,紅兒生的俊俏,若非有老漢這麼個累人老父,定能尋個好人家。”
他一邊說著,便禁不住抹起淚來。冷蕭不知該如今相勸,只能說兩句人人擅說的好話。
未曾想,這老者也是心思玲瓏之人,聽得冷蕭欲代為採藥之言,便是猜到女子遇上了麻煩,又被冷蕭相救,甚至連那襲擊女子都野獸,同是一語中的。
只聽他說道:“老漢多謝郎君救下小女,老漢無以為報,唯有叫小女以身相許……”
冷蕭正張口欲言,卻是被老漢這一句給噎了一下,連忙又是將話題岔到採藥之上。
卻見老者亦不多言這藥草為何,只神神秘秘看著冷蕭說道:“郎君不必心憂,這丫頭早已採回了藥材。”說完,老者又兀自笑了兩聲,面上的褶皺又隨之而蠕動了兩下。
而那小娃見狀,便是直勾勾盯著老者面孔,有些失神,冷蕭似有所感,餘光自小娃臉上一掃而過。口中卻是疑問道:“老人家未曾見過,又是如何知曉紅兒姑娘採回了藥材?”
老者面上顯得十分高興,身子動了動,不知是想坐起還是抬手,卻又顯得極為艱難,嘗試了兩下是作罷。
他輕笑道:“郎君救了紅兒,便是老漢一家子的恩公,何需這般客套,直喚紅兒便可。”
老者笑罷,頓了一下,便又是回答冷蕭的問題道:“知女莫若父,自家閨女甚麼性子,老漢又豈能不知。”他囁喏了一下嘴皮,“紅兒這是想留下郎君。”
見得老者說的直白,又是幾次三番提起,冷蕭不好在避過,只得說道:“老人家莫要說笑,晚輩待吃過飯後,便也是要離去。”
“原是瀟灑遊俠兒。好男兒志在四方,小女不過家雀耳,如何能留得住雄鷹。”
這刻,木門忽然被開啟,嚇了小娃一跳,卻是女子做好了飯菜,開門相喚。
老者忙叫小娃來侍奉自己進食,女子便強挽著冷蕭出了房間,將冷蕭按在那椅子之上,自己則取了一個矮樹墩。
她笑看著冷蕭,相比之前,她面上整潔了少許,似是擦了臉,一縷青絲黏附在臉頰,不知是擦臉所致還是做飯時流了汗水。
不大的桌子上,齊齊擺了八菜一湯,小娃隨意夾了幾片菜葉,便去伺候老者,卻死活不肯多夾,生怕破壞了菜的品相。
若非冷蕭強夾了些菜,恐怕他那小碗之上不過幾片菜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