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想稱它為“朵”,想喚它一聲,花。
那入袂本是慢慢悠悠,卻在這瞬息之間好似被狂風席捲一般,一霎便沒了蹤影,徹底從冷蕭視線之中消失。
冷蕭神色一滯,腳步頓了一頓,回過神來,卻是見到,這刻他已是站在最後一塊石板之上。
原來,它有盡頭。
再抬頭,眼前乃是一片山壁,遙遙望去,中間似有一條縫隙,將這蒼天,斂於一線。
冷蕭幾步上前,那本是一線大小的縫隙在他面前不斷放大,走到近前才是恍然,這看似小小的縫隙,竟足以叫三五人並排而過且不顯擁擠。
這山間小口,隨著他逐漸深入,已是極為開闊,兩壁之間莫說通人,便是縱馬馳騁亦不無不可。
又是前行一刻有餘,眼前豁然開朗,這山谷之內,竟是一片白茫茫之地。見他而來,似迎客般,那廣闊若海的入袂盡數紛揚而起,沉沉浮浮。
冷蕭定睛而望,唇角顯出一抹笑容,此時此刻,他心中反是平靜不已,緩步走上前,張開雙臂,面朝下往那入袂之上倒了下去。
那身前入袂,當即四散而舞,逃也似的,只留下那深埋土地的根莖,被他給壓彎了一片。
那成片入袂,在他頸間耳畔流轉,似在表達心中不滿,惹得他一陣發癢。
冷蕭面上那淡漠與冰冷如霜雪般消融,或許,好久不曾這般自在過。自在,人生一世,自在者幾何?
他好似幼童一般,在這入袂海洋之中翻滾,不願起身。想來,妖王定是不會計較區區小事。
不知多久,他忽的止住了動作,仰頭看天,只是目光盡處卻一片朦朧,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近前。
那孩兒不過襁褓之年,一雙大眼,似能說話,初見他時,非但不怕,竟是忽的笑了起來,顯得極為開心。
冷蕭坐了起來,她就乾脆趴在了冷蕭大腿上,手腳騰空,做游泳狀,時不時發出兩聲嬉笑。
望著這孩兒,冷蕭不禁顯得有些小心,深怕叫那吹彈可破的肌膚生了什麼損傷。
這孩兒身著一片雪白肚兜,似與這遍野入袂融為一體。
見冷蕭這般細緻的望著她,她便也止了笑聲,抬頭望向冷蕭,只是是輕輕上揚的唇角,彷彿始終含著笑意。
與焦飛那笑容不同,那樣真實,那樣自然,令人不覺間傾慕。
不否認,冷蕭心中喜歡這樣的一雙眸子,或許是如今的他,再顯露不出這樣的眼神,清澈,見底。
他二指拈著一顆入袂,放在這孩兒鼻尖輕輕蹭了蹭,這孩兒便是打了一個噴嚏,接著輕輕揉了兩下鼻尖,顯得嬌俏之極。
她小小眉毛微微一皺,兩葉睫毛長若雲扇,微微眨動兩下,很快便又舒展開來,笑著,欲奪冷蕭手中入袂。
冷蕭便往後收手,她便再往前探手,繼而一個倒栽蔥從冷蕭腿上滑了下來,天地鬆軟,她小腳撲騰兩下,快速爬了起來,笑意盎然。
她蹦跳著,高高伸出手,想要爭奪冷蕭手中的入袂,那漫天入袂皆白,繞著她身子緩緩飛舞,她卻獨獨看中了冷蕭手中這顆。
冷蕭禁不住笑了,替她撥去了臉頰上的兩粒泥土,將入袂遞到她手中。
她一把奪了過去,便是撲進冷蕭懷中,發出聲聲愉快笑容。她揪著冷蕭衣襟,把頭埋進冷蕭懷中,在二人身子相隔的狹小縫隙中,欣賞著從冷蕭手中奪來的那顆入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