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蒼茫天下,竟是有無數橋奴朝著那太陽衝去,速度不疾不徐,卻又有幾分爭先恐後之感,一個個面帶笑容,卻又眉頭緊皺。
還不待冷蕭作何反應,他肩上忽然搭上一隻手掌,冷蕭霍然轉頭,肩膀也下意識轉動,卻是被死死壓制住。
待他看清之時,卻是一個老者好似站立不穩一般,只是那樣輕輕將手掌放在了他肩頭。那手掌枯瘦如柴,好似沒有半分力氣,可卻叫冷蕭彷彿承受了一座大山般吃力。
“李伯!”冷蕭神色一凜,眼角微微抽動。
只見李伯按著冷蕭肩膀,忽然將腦袋湊近了冷蕭,儘管冷蕭下意識後仰,二人額頭卻仍是險些碰觸到了一起。
卻聽李伯桀桀笑了一聲,笑聲之中,盡顯瘋狂之意,他嘴巴微張,口中散出一絲陰冷之意,不似生人所有,只聽他說道——
“年輕人,這根香,可不能輕易點燃!”
他衝著冷蕭,又是桀然一笑,而後一把鬆開了冷蕭,驟然朝著那一輪旭日衝了上去。
若說其他橋奴的速度乃是閒庭信步,李伯此刻,便是在極速奔走,不過幾個呼吸便是超過了所有橋奴,衝在了最前方。
冷蕭霍然驚醒,再看那太陽,卻已變得不再刺眼,散出一抹淡淡的昏黃之意,與那下方高山相合,竟好似化作了一根通天達地的,招魂香。
而那緩緩西斜的太陽,便是那招魂香之上的一星火光,待盡數沉入西山,這香,便也燃盡矣。
卻見那李伯,已然是隻有一顆好似微塵一般的黑點,若非冷蕭始終目光跟隨,恐怕還難以注意到。
他運足了目力,極目遠眺,卻也只是依稀望見,那顆黑點緩緩沒了蹤跡,便好似是一顆香灰一般,分明是才被風揚起,可不過一霎,便是歸於天地。
李伯此去之後,那萬千橋奴亦是驟然加快了速度,好似浪潮驟然變得狂躁,河流變得湍急,狂風呼嘯,雜草紛飛!
這萬千橋奴,便是那雜草!
紅衣少女亦然,速度也瞬息加快了幾分,便是冷蕭亦被她瞬息甩在了後頭。
那前方萬千橋奴,一個個憑空消散,這刻,冷蕭已是看清,便好似是一簇小小火苗緩緩熄滅了一般,熄滅之後,再無跡可尋。
那太陽始終遙不可及,高高掛在九天之上,那橋奴視修為,有當然靠的近些,有的人靠的遠些。
可這世事從不過問你與終點差了幾步,只有抵達和不達之分。而這熾熱烈陽,便是抵達了又能如何,難道說,去尋求一個更為絢爛的毀滅嗎。
冷蕭低低嘶吼著,卻始終抓不住紅衣少女的手臂,那萬千橋奴,便好似是他眼前的一抹幻象,不過是他憑空臆想出來的虛無之物罷了。
他頓時加快了速度,霎時超過了紅衣少女,遠遠將她甩在了身後,他要親自去看看,那太陽,究竟是何物。
若這香不可燃,那熄了便是!
他身形高高而立,面上無有一絲神情,雙目緊緊注視著那太陽,無一分閃躲之意,卻是驟然點出一指。
那一指出時,周遭橋奴身形一頓,一霎倒卷,冷蕭驟然嘶吼而起,指尖氤氳起一股玄妙之力,叫那太陽竟好似風中燭火一般,飄搖不定,好似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而他,便是那風,欲將那太陽吹熄的風!
冷蕭手臂緩緩伸直,這一指點出,不過剎那之間,卻好似歷經了百世輪迴,眉目滄桑,青絲成華髮,布衫成穢土。
那涵蓋了半塊天幕的燭火,劇烈飄搖了起來,那萬千橋奴,面上嚮往之意散去,浮上一抹茫然之色。
有臨近冷蕭者,忽然將目光轉向了冷蕭,驀然衝了上來,口中有叫罵者,有哭號者,有歡笑者,有猙獰者,面生百態,舉措如一,一身靈氣暴湧,盡數傾斜在了冷蕭身軀之上!
冷蕭長長咆哮一聲,周身護體清光被一息震散,一口鮮血便是噴了出來,朝著下方跌落而去。
那大片橋奴,本欲追趕,卻見那太陽又驟然穩定了下來,如同迴光返照一般,展現出更為刺目的光亮,此間橋奴,又調轉方向,再度迎著那太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