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水域漆黑幽深,本是寂寥無比,可在那無數鬼物出現之後,便好似是夏夜蟬鳴一般,總有一陣莫名之聲在耳邊迴盪,令人心煩意亂,而那水中寒意,又是愈發濃郁。
卻見那鬼物,有極度虛幻者,好似隨時都要消散;有極度凝實者,若非那森森鬼氣,甚至難以看出竟是鬼物。
只見這萬千鬼物各異,喜、怒、憂、思、悲、恐、驚盡皆有之,舉措各有不同,有持兵器爭鬥者,有茫然遊蕩者,亦有低低抽泣、或好似逃亡者。
諸如此間百態,便好似是在重複著生前動作,永無休止,迴圈往復,卻又在迴圈往復的同時,兀自飄蕩。
冷蕭於這萬千鬼物中央,便好似是黑暗之中的燭火一般,顯得突兀萬分。那無數鬼物,霎時便將目光轉移到了他臉上。
本是呈茫然狀的鬼物,這刻皆變得猙獰不已,好似野獸一般,嘶吼著便是朝冷蕭衝了上來!
冷蕭粗略一看,只有周身十丈之內的鬼物被吸引而來,卻也有二三十個,極為密集,已是瞬息便將冷蕭前前後後盡數堵死。
便在這刻,卻聽那數十丈之外,亦是傳來一聲驚呼,無需去看,那聲音甫一入耳,冷蕭便知是喬止誼。
那喬止誼一出聲,便是吸引來大片鬼物,霎時便是傳來了一陣交戰之聲。
冷蕭亦是指間爆閃寒芒,那鬼物大多羸弱,可久而久之,冷蕭卻是驟然變色,只見那此刻飄來的一隻鬼物,赫然便是他最早擊殺的那隻鬼物!
“仙橋若不渡,永世做橋奴,永世做橋奴!”
“永世!”
冷蕭心中一寒,這代價,何等慘烈!
他心中掛牽姚心雨,如何肯再耽擱,當即出手凌厲,霎時靈氣狂湧,將那周身鬼物片刻肅清。
卻見數十丈之外,喬止誼卻並未有他這般幸運,只見喬止誼敵對鬼物之中,竟有一蓬頭垢面的男子,顯露出元嬰修為,令他苦不堪言。
若非這蓬頭垢面之人出手已無章法,好似只在錘鍊靈訣一般,拳腳胡亂屈伸,喬止誼恐怕接不住一招。
喬止誼亦是早已看見冷蕭,見冷蕭望來,不由心中一寒,當即沉聲道了一句:“未料冷兄竟是深藏不露,修為根本未廢。且聽喬某一句,這踏仙橋之內危機四伏,誰人也不知下一步又待如何,不若你我便先放下成見,各走一方如何?”
冷蕭便是說道:“便依喬兄所言。”
說來他本也並未打算去尋喬止誼的不自在,喬止誼雖聽見冷蕭應允,心中卻也並未有幾分鬆懈,仍是時刻警惕著冷蕭。
冷蕭當即騰地站起,卻並未出了水面,仍是在那無邊水域之中,喬止誼見冷蕭異狀,還當是冷蕭被鬼物上了身,趕忙遠離了冷蕭一些。
“這踏仙橋之內,竟是這般百鬼夜行的景象!”
只聽那喬止誼道了一句,依舊在躲避那蓬頭垢面之人,可那人雖不下殺手,但卻一直粘著他,叫他根本甩之不脫。
冷蕭當即唯有全力朝水面游去,指間靈氣閃送,肆無忌憚,無所顧忌,將那周遭鬼物撕裂了一次又一次。
許久之後,他身後已是綴了一長串鬼物,何止數百!喬止誼見冷蕭背影漸漸消失,卻還能見那長串鬼物追去。
他深知這般耗下去不是辦法,不由靈機一動,遙遙跟在了那一長串鬼物之後,藉助冷蕭開道,朝著水面衝去。
這一次,那水面不再遙不可及,當冷蕭望見水面那粼粼波光之時,身形一挺,便是衝了出去,凌空而立。
那數百鬼物便是緊隨其後而出,冷蕭當即閃躲,兩眼之中卻是多了一分恐慌與茫然。
卻見這本該是幾步可渡的平緩河流,變成了汪洋大海,那兩岸蒼翠,早已不知去向,他高高飛起,一道城,寒風城,或是江耀城,早已沒了蹤跡!
冷蕭眼角微微抽動,霍然將目光投向那寒風城百里之外,眸中顯露出一抹喜色,那巍峨山峰,仍是靜靜屹立在遠處,淡漠的迎接著天地的變化。
冷蕭當即便是朝著那山峰掠去,本是隨著他而來的數百鬼物,如何能夠跟得上他腳步?瞬息便是被甩沒了影,唯餘一臉茫然之色。
待喬止誼倉皇衝出水面之時,一手尚且提著長劍應付著那蓬頭垢面之人,下一霎神情卻驟然凝固在了臉上,卻見那數百鬼物,忽然朝他望來,緩緩轉過了身子……
不過片刻之後,冷蕭已是抵達了那山巔,可眼下,卻並無姚心雨的蹤跡,只有一片空空蕩蕩。
山巔那陰冷之意依舊,蒼涼寒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