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頭陀也可算一代梟雄,曾有爭奪天下之志,卻終究沒有得天下的命。
冷蕭突然覺得,這天下太大了,而絕頂的強者太少了,若無人長久坐鎮一地,永遠守不住江山,而寥寥幾人,又怎能守住整片天地呢?
終究不是凡人,實力再強的人,即便以一當百,也終究逆不了乾坤。或許天意早有註定,修仙一道,便是修心,摒棄俗世雜念,可天下間,幾人能免俗?
有多大的能力,心中自然會生出多大的欲。有時不是個人能夠決定與控制,它自然而然就來了。
鬼頭陀死後,正道強者緊追聞人魚和應笑而去,陳喬予安和藍千暮也跟了上去。便在冷蕭親眼見證下,應笑實力次之,身受重傷,想來逃亡不了多久,也要步了鬼頭陀的後塵。
聞人魚始終遊走在包圍圈之外,想拿下他,恐怕還有些難度。
只是各大宗門,如今已成空曠死地,屍橫遍野,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仇恨與時間了。劉耀恢復一些後,便馬不停蹄從青痕宗一路趕來,原本他在宗門長老之中,尚且排不上號,又因性格怯懦,極為怕死,許多弟子也瞧不上他。而今,他在青痕宗殘餘弟子之中也算是德高望重之人了。
冷蕭站在抱朴鍾前,細細觀察了一陣,並未發現什麼端倪來。只是在鎮殺鬼頭陀之後,上面的靈氣波動變散了去,鎮壓之力也沒了。
他想拿起,抱朴鍾卻重如山嶽,實在難以想象,鄭先生如此瘦弱的一個人,竟能揹負抱朴鍾健步如飛。
謝雲磊走到冷蕭身邊,嘆息道:“我青痕宗昌盛不過百載,如今終究走向了末路。縱然聲勢不比當年,卻還是要選出一個宗主才好。”
青劍真人的事,冷蕭已經告知所有人,除了楚天闊之外,每個青痕宗弟子眼裡無不黯淡。
冷蕭說道:“師傅是大長老,更德高望重,修為也是宗門之最,由師傅來當這個宗主,再適合不過。”
聞言,謝雲磊卻輕輕搖頭:“冷蕭,為師的性格你應當最清楚,權利地位,於我而言都是羈絆,有不如無。”
他看向冷蕭:“況且,長江後浪推前浪,為師老了,今後這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
若是當年,冷蕭定會淡漠的說上一句“權利地位,同樣是弟子的羈絆”,可而今,聽出謝雲磊言外之意,他竟沒有那麼多排斥。
他本想推說,仇雁笙乃是青劍真人親傳弟子,由仇雁笙繼承宗主之外亦是符合規矩。可話到嘴邊,卻又不想如此虛偽。九鼎界之人接二連三出現,不知有何圖謀。他忽然覺得,時間緊迫。
可他不過虛嬰修為,又能做什麼呢?
不可否認,他已有了爭奪天下之志,可眼下,宗門於他而言依舊只是羈絆,他並不想常駐宗門。
於是,便沉默了下去。
隨謝雲磊進入靈雀谷,於一處空地之上,青痕宗殘餘弟子不過數萬,此刻彙集,看起來浩浩蕩蕩,比起從前,卻是十不存一。
謝雲磊身為大長老,走上前,回身說道:“老夫身為青痕宗大長老,此次宗主推選,便有老夫來主持。推選名額,便在年輕人身上罷,我與羅嘉長老,都已被歲月磨平了志氣。”
他輕輕一嘆,羅嘉在人群之中,蒼老得一點也不起眼。謝雲磊不斷報出名字,初時,都是冷蕭所聽過的,到後來,都是些他陌生的名字。可見,他常年不在宗內,宗門之中也出了不少優秀的後輩。
其實真正在候選名單上的,也只有那幾人,而一些金丹境界的傑出後輩,也只是湊個人數罷了。
冷蕭轉頭,時靈曦一個人站在遠處,靠在樹腳,默默等著他。冷蕭讓她等,她便等,彷彿離了冷蕭,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雖然如今已無人在意,可她畢竟是被逐出師門的人,除了冷蕭,整個青痕宗已經與她無關了。
冷蕭直接走出人群,引來一片目光。他也是宗主候選人之一,並且票數極高。可是這一刻,他所有的野心忽然間平淡了,有那麼幾個瞬間,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還在梧桐村的樣子。
那時,總嫌日子過得寡淡,毫無意義。原來,那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日子。
一隻手從後面拉住了他,很柔,很暖,是寒月。
寒月凝望著冷蕭,說道:“冷蕭,選舉還沒結束,你要去哪兒?”
楚天闊看著寒月的手,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快步走上前,不失風度地說道:“冷師弟不要氣餒,眼下雖然是我的票數稍稍領先一些,但是差距不大,稍後還能追趕上也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