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樞,你他媽死哪去了?老子急急忙忙趕過來給你幫忙,你他媽不見人影!操,老子活該給你們葉家當牛使啊,你家老爺子你不管,丟給老子——”
“有你在,我很放心。”
平靜的說完這句話,葉承樞疲憊的關掉手機,隔絕了權子墨喋喋不休的怒罵,深深的將腦袋埋在胳膊當中,一點力氣也沒有。
‘噔噔噔——’
就連敲玻璃的聲音,葉承樞也沒力氣去搭理。
“嘿!這不能停車,擋道兒!喂,喂,別裝聾子,給我起來——嗨!是你呀!”看門的保安一愣,隨即笑了笑,“今天來的挺早。換了輛車,我還沒認出來你。怎麼,今天自己開車,沒讓司機送啊?”
“新規定?以前不是都能停車麼?”葉承樞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
“不好意思了,晚上的時候沒人,那我也就不討人嫌了,可現在大白天的,這兒真不能停車。擋道兒!您給挪挪?晚點啊,您再給挪過來都成。”看門的保安似乎很熟悉葉承樞,笑著道:“我明白,在停車場你就看不到那窗戶了,沒事,你下車,我把車給你開到停車場。你啊,不嫌棄的話就在我這保安室呆一會。我這兒,看的一清二楚!”
葉承樞牽動了一下肌肉,勉強給人一種微笑的感覺,“謝謝。”
“多大事兒啊,不至於道謝。”保安笑著擺擺手,開啟保安室的門,“有點菸味,你忍忍。”
“沒事。”葉承樞擺擺手,狹長的丹鳳眼,一直定格在大廈某扇窗戶上,不曾離開。
開著門,那股子刺鼻令人作嘔的煙味便迎面撲來,葉承樞實在沒有勇氣進去保安室,便懶洋洋的靠在保安室的門外,雙手插在西服褲的口袋裡,沉默的抬著頭,沉默的望著那扇窗戶。
那裡,曾經是他老婆的辦公室。而他,也曾經向這樣一樣,在樓下凝望過她的辦公室。只是,現在,他老婆再也不會從那裡邊走出來了。
他把他老婆,丟了。
放在褲子口袋的手,捏了捏拳頭。
“葉特助,很抱歉告訴您這個訊息。老爺子他……檢查結果很不樂觀……看起來老爺子身體還挺好的,可是……總之幸好送來醫院的及時,早發現還能治療。先安裝最新科技的心臟起搏器試試看吧!若是挺過這一兩個月了,那就說明有效果。近幾年是不用特別擔心,定時來醫院複查沒問題就沒問題了。可若是熬不過這一個兩月……您,還是早點準備的好!”
低下頭,垂下眼皮。
“老婆,你再不回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他可以無視老爺子的最後一個願望,可他卻無法無視老爺子的身體狀況。
“老婆,你都跑了七年了,外邊再好,你也該玩回來了吧?”
他有信心再等她下一個七年,下下一個七年。可他沒有信心,幾個七年後,她才會回來。
這一次,葉承樞不再是胸有成竹的葉特助,他只是一個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的男人。最開始的幾年,他還能自信的篤定,他老婆玩夠了一定會回來了。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不能自信的篤定了。
“喏,抽支菸吧。”
面前橫著的手腕,很黝黑,也很粗糙。一看便知是辛苦討生活的人的手。
葉承樞斂去情緒,抬起頭,接過了那隻廉價的香菸,慢悠悠的點燃,菸圈緩緩的上升在空中。
“你一直坐在車裡,今天難得,嘮嘮嗑唄。”保安操著一口濃重的東北口音。
葉承樞側頭,“外地人。”
“聽我說話就知道了唄。過來找人的。人沒找到,卻莫名其妙在這兒紮根了。”保安是個五十多歲的漢子,一笑一口黃牙,卻笑的很爽朗,他說:“老婆嫌我窮,跟別人跑了。我來找她,找了好些年沒找到。老鄉說她早就不在江南省了。”
“怎麼沒有再去找?”
“找不動了!”漢子不在意的笑笑,似乎真的放下去了過去,“我還有倆崽子要養。沒個安穩的工作養不活他們。後來我想明白了,要跑的人,你留不住。既然留不住,那就不追了!有女人不嫌棄我窮,肯跟著我吃苦,那就湊合的過唄。”
葉承樞沉默的將菸蒂熄滅,“過日子,不能湊合。”
“咱們給你不一樣。先活著,才是能談其他的對不對?”漢子大大咧咧的一笑,將香菸抽到菸屁股這才捨得丟掉,“有錢人,不叫過日子,那叫享受生活。所以講究一個什麼生活質量。可咱們不一樣,咱們只要能吃飽飯,讓孩子上個大學,一家人樂樂呵呵的,就挺滿足了。日子麼,總得過。湊合湊合,也能過了。我能到處漂泊,可倆崽子不成。不然咋地?倆崽子,不能沒有娘。”
葉承樞便不說話了。
或許是他無法理解對方討生活的心情吧。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顧靈色的話,誰都不成。
不成,不成的。
他沒辦法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