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卻要獻殷勤兒,因說道:“奶奶睡不著,倒是我們兩個輪流坐坐也使得。”鳳姐一面說,一面睡著了。
平兒、秋桐看見鳳姐已睡,只聽得遠遠的雞叫了,二人方都穿著衣服略躺了一躺,就天亮了,連忙起來服侍鳳姐梳洗。
鳳姐因夜中之事,心神恍惚不寧,只是一味要強,仍然扎掙起來。
正坐著納悶,忽聽個小丫頭子在院裡問道:“平姑娘在屋裡麼?”
平兒答應了一聲,那小丫頭掀起簾子進來,卻是王夫人打發過來,來找賈璉,說:“外頭有人回要緊的官事。老爺才出了門,太太叫快請二爺過去呢。”鳳姐聽見,唬了一跳。
卻說鳳姐正自起來納悶,忽聽見小丫頭這話,又唬了一跳,連忙問道:“什麼官事?”
小丫頭道:“也不知道。剛才二門上小廝回進來,回老爺有要緊的官事,所以太太叫我請二爺來了。”
鳳姐聽是工部裡的事,才把心略略的放下,因說道:“你回去回太太,就說二爺昨日晚上出城有事,沒有回來。打發人先回珍大爺去罷。”那丫頭答應著去了。
一時,賈珍過來,見了部裡的人,問明瞭,進來見了王夫人,回道:“部中來報,昨日總河奏到,河南一帶決了河口,湮沒了幾府州縣。
又要開銷國帑,修理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照料。所以部裡特來報知老爺的。”說完退出,及賈政回家來,回明。從此,直到冬間,賈政天天有事,常在衙門裡。
這日,賈母向鳳姐道:“鳳哥兒,你如今自從身上不大好,也不大管園裡的事了。我告訴你,須得經點兒心。
不但這個,就像前年那些人喝酒耍錢,都不是事。你還精細些,少不得多分點心兒,嚴緊嚴緊他們才好。況且我看他們也就只還服你。”
鳳姐答應了。娘兒們又說了一回話,方各自散了。
從此,鳳姐常到園中照料。一日,剛走進大觀園,到了紫菱洲畔,只聽見一個老婆子在那裡嚷。
鳳姐走到跟前,那婆子才瞧見了,早垂手侍立,口裡請了安。鳳姐道:“你在這裡鬧什麼?”
婆子道:“蒙奶奶們派我在這裡看守花果,我也沒有差錯,不料邢姑娘的丫頭說我們是賊。”
鳳姐道:“為什麼呢?”
婆子道:“昨兒我們家的黑兒跟著我到這裡玩了一回,她不知道,又往邢姑娘那邊去瞧了一瞧,我就叫她回去了。
今兒早起聽見她們丫頭說,丟了東西了。我問她丟了什麼,她就問起我來了。”
鳳姐道:“問了你一聲,也犯不著生氣呀。”
婆子道:“這裡園子,到底是奶奶家裡的,並不是她們家裡的。我們都是奶奶派的,賊名兒怎麼敢認呢?”
鳳姐照臉啐了一口,厲聲道:“你少在我跟前嘮嘮叨叨的!你在這裡照看,姑娘丟了東西,你們就該問哪,怎麼說出這些沒道理的話來!把老林叫了來,攆出她去!”丫頭們答應了。
只見邢岫煙趕忙出來,迎著鳳姐陪笑道:“這使不得,沒有的事,事情早過去了。”鳳姐道:“姑娘,不是這個話。倒不講事情,這名分上太豈有此理了!”
岫煙見婆子跪在地下告饒,便忙請鳳姐到裡邊去坐。鳳姐道:“她們這種人我知道,她除了我,其餘都沒上沒下的了。”
岫煙再三替她討饒,只說自己的丫頭不好。鳳姐道:“我看著邢姑娘的份上,饒你這一次。”婆子才起來,磕了頭,又給岫煙磕了頭,才出去了。
這裡二人讓了坐。鳳姐笑問道:“你丟了什麼東西了?”
岫煙笑道:“沒有什麼要緊的,是一件紅小襖兒,已經舊了的。我原叫她們找,找不著就罷了。
這小丫頭不懂事,問了那婆子一聲,那婆子自然不依了。這都是小丫頭胡塗不懂事,我也罵了幾句,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了。”
鳳姐把岫煙內外一瞧,看見雖有些皮綿衣服,已是半新不舊的,未必能暖和;她的被窩多半是薄的。
至於房中桌上擺設的東西,就是老太太拿來的,卻一些不動,收拾的乾乾淨淨。鳳姐心上便很愛敬她,說道:
“一件衣服原不要緊,這時候冷,又是貼身的,怎麼就不問一聲兒呢?這撒野的奴才,了不得了!”
說了一回,鳳姐出來,各處去坐了一坐,就回去了。到了自己房中,叫平兒取了一件大紅洋縐的小襖兒,一件松花色綾子一斗珠兒的小皮襖,一條寶藍盤錦鑲花綿裙,一件佛青銀鼠褂子,包好叫人送去。
那時,岫煙被那老婆子聒噪了一場,雖有鳳姐來壓住,心上終是不安。
想起“許多姊妹們在這裡,沒有一個下人敢得罪她的,獨自我這裡,他們言三語四,剛剛鳳姐來碰見。”
想來想去,終是沒意思,又說不出來。正在吞聲飲泣,看見鳳姐那邊的豐兒送衣服過來。岫煙一看,決不肯受。
豐兒道:“奶奶吩咐我說,姑娘要嫌是舊衣裳,將來送新的來。”
岫煙笑謝道:“承奶奶的好意,只是因我丟了衣服,她就拿來,我斷不敢受。你拿回去,千萬謝你們奶奶!承你奶奶的情,我算領了。”
倒拿個荷包給了豐兒。那豐兒只得拿了去了。
不多時,又見平兒同著豐兒過來,岫煙忙迎著問了好,讓了坐。平兒笑說道:“我們奶奶說,姑娘特外道的了不得。”
岫煙道:“不是外道,實在不過意。”平兒道:“奶奶說,姑娘要不收這衣裳,不是嫌太舊,就是瞧不起我們奶奶。剛才說了,我要拿回去,奶奶不依我呢。”
岫煙紅著臉笑謝道:“這樣說了,叫我不敢不收。”又讓了一回茶。
平兒同豐兒回去,將到鳳姐那邊,碰見薛家差來的一個老婆子,接著問好。
平兒便問道:“你那裡來的?”婆子道:“那邊太太、姑娘叫我來請各位太太、奶奶、姑娘們的安。
我才剛在奶奶前問起姑娘來,說姑娘到園中去了。可是從邢姑娘那裡來麼?”
平兒道:“你怎麼知道?”婆子道:“方才聽見說。真真的二奶奶和姑娘們的行事叫人感念。”
平兒笑了一笑說:“你回來坐著罷。”婆子道:“我還有事,改日再過來瞧姑娘罷。”說著走了。平兒回來,回覆了鳳姐。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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