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子元明顯有些不好的狀態,馬永成想要問問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但最終在知道李子元是從炮連駐地回來之後,馬永成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口。馬永成沒問,涉及到自己首長的心思,大李自然也不會多嘴。
李子元這一睡,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起來。草草的擦了一把臉之後,正準備找馬永成談點事情。卻是見到馬永成帶著警衛員來找自己,告訴他自己接到軍分割槽的命令,馬上要返回軍分割槽開會。這幾天不在家,有什麼事情等他回來在說。
見到馬永成馬上要走,李子元將有些話只能咽回肚子裡面。只是道:“那這樣老馬,等你回來之後,咱們召開一個全團連以上幹部會議。下一階段的工作,要抓緊時間部署下去。尤其是生產自救的事情,要儘快的落實下去。”
李子元的這個想法,馬永成點了點頭道:“沒問題,我估計這次去分割槽開會,上級的部署應該也是這方面的問題。否則就不是我這個政工主官去開會,而是你這個軍事主官去了。原本昨天晚上,我找你就是和你說,我要去分割槽開會的事情。”
“不過,你昨天從炮連那裡回來,心情有些不太好,我也就沒有著急。還有,等我開完會回來,有些事情我也想和你單獨談談,就咱們兩個人。老李,有些事情不止你為難,我也是很為難的。”
看著顯得一夜都沒有睡好的馬永成,儘管不知道馬永成要與自己談什麼事情,但李子元卻是爽快的點了點頭。等到馬永成帶著自己的警衛員縱馬離開後,李子元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才慢悠悠的向著團部走過去。
李子元沒有想到,剛走到團部卻被老班長給攔住了。還沒有等到李子元張嘴說話,那邊的老班長卻是首先開口道:“團長,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找你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單獨的談談。”
聽到老班長的話,李子元就是沒有時間也得擠出來時間。將老班長帶到團部之後,李子元示意屋子內的幾個幹部離開後,掏出一包捲菸放在老班長面前後,才直接開口道:“老班長,您看您說的,幹嘛和我還怎麼見外。”
“您找我有事,就是天塌下來,也得先緊著您不是,有什麼事情您就直接說吧。您這一般的事情不找我,找我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是您看著成長起來的,您有什麼就直接說什麼。”
對於李子元的調侃,老班長卻是罕見的沒有反駁,而是抬起頭看了看李子元道:“團長,我昨晚想了想,還是想要調到地方去工作。我這年紀越來越大了,腿腳也越來越不利索了。跟著部隊行軍作戰,也有些跟不上。”
“一個急行軍下來,渾身骨頭就沒有一根不疼的。而且這眼神,也越來越不濟了。我想了想,像我這麼大年紀的,留在隊伍裡面只會拖累部隊。還是下地方工作,這樣至少穩定一些。不用跟著部隊東跑西顛的,擔心把我這把老骨頭給顛散了架。”
“說實在的,自從參加革命後,跟著部隊東征西討這麼多年,也做了半輩子的飯,我也是真的有些做夠了。我年紀大了,又基本上沒有啥文化。就那幾個斗大的字,還是到了隊伍上才學的。在隊伍上,也幹不了別的。還是下地方,更適合我一些。”
聽到老班長要下部隊的話,李子元可是下了一大跳,連忙道:“老班長,這乾的好好的,您怎麼突然想起下地方了?您要是不願意幹這個司務長,實在是不願意做飯,咱們可以考慮給您調整一下位置嗎,幹嘛非要轉業離開部隊?”
“這可不行,您的年紀雖大,可也是經驗老道。您的那雙眼睛看問題之準,我們這些年輕人誰能比得上?我們這些人的確歲數比您都要小,可在很多事情上,我們也都缺乏經驗。您現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我這個年輕人還指望著您在後邊給我把舵呢。”
“老班長,這不是您拖累不拖累部隊的事情,是我們有沒有拖累您的事情。老班長,我希望您能留下來,在委屈幾年。等我們這些人,真正的成長起來。如果您還堅持離開的話,再走好不好?”
對於李子元的勸說,老班長卻是搖了搖頭道:“你們都是雪山頂上的雄鷹,將來註定會飛的更高,那裡還用得著我這樣一個老貨去扶持你們。李子元,你小子的心思我明白,你的這番情意我心裡有數。”
“你小子一直都拿我當長輩看,這一點我不是不清楚。其實要說我捨得部隊,那是一個瞎話。跟著部隊十多年了,這部隊就像我一個家一樣,那裡說離開就能離開的?但你小子也要知道,真的是歲月不饒人那。人上歲數了,是真不服老不行了。”
“這次反掃蕩外圍作戰回來,我整整在炕上躺了一天成才勉強緩過勁來,到現在還腰痠腿疼,連直腰都費事。當初三過雪山、草地時候留下的腿病也犯了,腫的快要連褲子都穿不上了。”
“要是在折騰幾年下去,我可就真的看不到全國革命勝利的那一天了。小李子,你從參加紅軍以後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這個年齡做你爹那是有些說瞎話,可做你叔叔還是夠格的。今天,我就倚老賣老一下,我這個當叔叔的求你行不行?”
老班長口氣越是放低,李子元越是感覺到他要下地方這個事有些不對。這個時候的確軍隊與地方之間,在工作性質定性上沒有後世區別那麼大,工作範圍定義上也不是那麼的清晰。除了野戰部隊之外,大部分地方軍隊與地方幹部流動上也是相當寬鬆的。
甚至很多地方,為了加大發展速度和根據地建設力度,實行了黨政軍一元化領導。軍分割槽政委兼任地委書記,縣委書記兼任縣大隊政委,縣大隊長一般都兼任縣長。可以說在地委一級機關,基本上是與軍分割槽這種軍事鬥爭機關是一套人馬。
就像當初李子元到壺北的時候,地委和軍分割槽就曾經讓他兼任壺北縣委書記。只是因為他的年紀實在太輕了,實施黨政軍一元化領導讓有些領導不放心。在分割槽甚至上級機關,有一些爭議才沒有定下來。
李子元自己又死活不幹,甚至先斬後奏的將劉雁來推了上去。李子元自身的經歷,都足以說明這個時候軍隊與地方幹部之間的界線,並不像幾十年後那麼的清晰和明確。地方幹部進入軍隊,由於性質上的根本區別倒是不算多,而且多是在政工方面兼職為主。
畢竟你不能要求一個從村長幹到縣委書記,但是一天戰場都沒有上過的幹部,去指揮一場營一級的戰鬥。搞不好這位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老兄,自己就先把自己給嚇死了。反掃蕩指揮群眾堅壁清野、跑反,與真槍真彈的作戰那是兩碼回事。
但軍隊幹部到地方,卻是一個相當普遍的現象。尤其是在開闢新根據地的時候,先行者都是軍隊的幹部。一手抓打仗、一手抓發動群眾,這是這支軍隊的傳統。軍隊幹部調到地方工作,到也不算是很稀奇,甚至可以說是普遍的現象。
不過李子元總覺得,老班長這次申請下地方,總是有些那裡不對勁。李子元想了一下後道:“老班長,您堅持要求下地方工作,是不是因為老董的原因?我知道你們兩個之間,之前多少有些不痛快。”
“可您也不能因為這麼一點事,就非要離開部隊吧。這些事情畢竟都已經過去了,咱們還得向前看不是嗎?您的資格老,覺悟也應該更高不是嗎?咱們八路軍,應該有海納百川的胸懷才是。
“您要是實在不合適,我去和上級彙報,將您的級別提到副營。正好,我這裡還缺一個政治處副主任。您的資歷和資格都足夠了,當一個政治處副主任,我看絕對沒有什麼問題的。您當這個副主任,也正好幫我好好的把握幹部的選拔。”
“再說您才四十出頭,那裡歲數大了?身體有問題,咱們可以治療嗎?您要是不願意去軍區醫院,這不上級給咱們派下來一個醫生嗎。還有,您要是實在吃不消,以後行軍給您配上一匹牲口,大不了我把我的那匹馬給您使用。”
對於李子元的勸說,老班長眼睛一瞪道:“李子元,你個狗日的,咋就說不通呢。我一個連級的司務長,團部黨支部書記還是掛名的。你小子給我配牲口,這傳出去像什麼話?老子是資格老,可老子也不能到處擺老資格,你小子少往我身上潑髒水啊。”
“再說,我要下地方和那個傢伙有什麼關係?他是他、我是我,就過去那點屁事,還值得我掛著不忘?別說他董平,就是他的那位老總,也沒有這個資格。還有,政治處那個地方是我去的嗎?”
“那是書生的地盤,我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去那種地方工作,你小子誠心看我笑話不是?你見過那個部隊的政治處主任,張嘴、閉嘴狗日的、老子的?老子肚子有幾兩油,自己還是知道的。”
“你小子少在那裡把我往火坑裡面推啊。逼急眼了,別看你小子是團長,可老子還是照樣拿菸袋鍋子抽你。團長,我自己的那點能水我自己知道。要不然,你當我真的願意做這半輩子飯那。”
“看看自己當年帶的兵,現在都是旅級幹部了,可自己還是一個炊事班長,你當我自己心裡面舒服啊。可咱自己知道,自己就那點能水。這個人得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不是?咱們是當兵的,要是位置擺不正,沒有那個能水都想著往上爬,這要害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