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還未到客棧,便已經遠遠的看見了恭親王府的侍衛,包圍了整座客棧。心中一窒,立刻帶著暗香棲身深巷。蘇離的馬車就停在客棧外頭,顯然是來接人的。她自問一直小心翼翼,怎麼就暴露了行蹤?驀地,眉睫微揚,只怕是容盈典當的玉佩——輕嘆一聲,彼時若非身無分文,她也不會作此疏漏。
“如何?”蘇離問。
李忠原快步行出,繼而搖頭,“沒人。”
“我問你,見過這二人嗎?”秋玲取出畫軸,質問店家與小二。畫卷上所畫的自然是容盈和容哲修二人,宮中畫師所畫,自然是形神悉備。
店小二與掌櫃的搖了頭,連連道,“沒見過。”
劉慎行躬身在側候著,臉上有些失望。畢竟沒能迎到恭親王,實在是人生憾事。
這倒讓不遠處的林慕白疑了心,店家與店小二怎麼可能沒見過容家父子呢?難不成是——扭頭,卻見深巷盡處走出愜意瀟灑的容哲修,一臉得意的望著眼前正躊躇的林慕白,“堵在這兒等著被抓呀?”
林慕白如釋重負,“你沒事?”
“你以為我這世子爺跟你一樣沒用?她能找到我的落腳點,我自然也能避開她。”容哲修雙手環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你拿什麼威脅人家掌櫃和店小二了?”林慕白問。
“沒什麼,只是亮了身份,順帶著也給了點錢。在丹陽城這個地方,有錢能使磨推鬼。”容哲修嫌棄的打量了林慕白一眼,“還不走?等著跟蘇離回蘇府驗屍嗎?”
語罷,他掉頭便走。
林慕白沒想到,容哲修竟然盤下了一個小院子。
環境雅緻偏僻,但是勝在安靜,無人打擾。想來蘇離也不會料想,容哲修還有這一招,小小年紀,腦子卻不簡單。不知得益於遺傳,還是歸功於獨自一人長大的緣故。
幸或不幸,只有容哲修自己知道。
黃昏將至,容哲修坐在院子裡的假山上,望著遠處的殘陽似血,清風拂面,小小年紀竟顯得有些陰鬱。林慕白緩步上前,“怎麼了?”
“你相信世間有狐仙嗎?”他問。
林慕白輕笑,“信則有,若不信自然也就沒了。”
“那你說,這三十五代表著什麼?”容哲修問。
林慕白深吸一口氣,“三十五代表的多了,誰知道呢?天乾地坤,人間之數眾多,若未卜先知便能知道這三十五代表著什麼!”
容哲修撇撇嘴,“我道你是滿腹經綸,卻原來也是個草包。不知道便不知道唄!”他嫌棄的起身,伸個懶腰,“對了,你與那青樓女子治病,可治好了?”
“她的病不好治,不過我會盡力而為。漁民的事,她也會盡力去救。”林慕白剛說完,便聽得暗香在底下喊了一聲。
“何事?”林慕白問。
暗香道,“明大人說,方才去客棧檢視情況時,店家說如意姑娘留了一封信和一個包裹。”說著將手中的信件遞給林慕白,“我想著,應該是紅綃姑娘給的。”
拆開信件,上頭只寫著:今夜小敘,棠梨院。
“夜裡去那兒,不太好吧!”暗香蹙眉,“師父,那兒到底是青樓。師父身為女子去那兒難免會令人猜疑,到時候對師父的聲譽——”
“包裹裡什麼什麼?”林慕白問。
暗香搖頭,“不曾開啟。”
開啟來,竟是一套男裝。
“思慮得倒也仔細。”暗香笑了笑,“若是師父女扮男裝,那倒是極好的。如此也能避開麻煩,也不必惹人猜疑。”
林慕白卻微微蹙眉,不知心中想了什麼。
夜裡的風很大,拍打著窗戶呼啦呼啦的響。如意早早的在側門候著,見林慕白下了馬車,趕緊迎進側院,而後繞道避開正堂眾人,上了紅綃的閣樓。
紅綃的房內,滿目紅綢,就跟那一夜林慕白與容盈,在屋頂上瞧見的一樣。雅緻的房間,極盡奢靡,當紅花魁就是不一樣,住的地方都極盡豔麗之色,灼灼雙目。
“林姑娘你先候著,咱家姑娘待會有個客人要來。”如意有些不好意思,“想來林姑娘也明白,咱家姑娘今夜接的客人,與姑娘所託之事有關。煩勞姑娘多點耐心,實在是——”
“好。”林慕白一笑,轉身跟著如意去了一雅緻的房間等著。
如意上了瓜果點心,而後作陪。
“棠梨院果然是奢華無比。”林慕白道。
如意點了頭,“這是丹陽城最大的煙花之地,姑娘說,多少女子的青春和美麗,才能熬出這樣一個棠梨院來。我想著,姑娘的血和淚,應該也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