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雍輕嘆一聲,“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林慕白翻看了一下該女子的眼瞼,下意識的沉默片刻,良久才道,“按她的病況,應該是此前一直有人在為她診治,對嗎?”
“是宋漁。”天雍道,“我途徑清河縣,恰好遇見了側妃的徒兒。宋漁說,這病他也無能為力,除非來找你,否則誰都沒辦法。我也只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帶著舍妹不遠千里來到了雲中城。得知側妃如今在公主府——請恕天雍冒昧,用這樣的方式請側妃出手救人。”
“宋漁在哪?”林慕白問。
天雍朝著行雲點了頭,宋漁這才從內閣緩緩走出。
低頭走到林慕白跟前,宋漁屈膝跪地,“師父恕罪,徒兒——徒兒沒有謹遵師命,擅自離開醫館,請師父責罰。”
說著,便朝著林慕白磕了個響頭。
“起來吧!”林慕白並非不分青紅皂白之人,“你也是為了救人,罷了!”
“多謝師父!”宋漁快速起身,繼而站在林慕白身邊道,“師父,你救救傅小姐吧!我什麼都做不了,能做的都做過了。”
林慕白輕嘆一聲,“她這病,我也無能為力。她已經是活死人,除了心跳和呼吸,沒了常人該有的外感,便是我下藥施針,也是無補於事。她這病應該是頭部受了重創所致,而非因為膝蓋損傷引起。”她抬頭望著天雍,“她處於深度昏迷,雖然睜著眼睛,但其實——”
她沒有說下去,天雍垂眸點了頭,“確實如此。”
“那年她不慎墜落懸崖,此後雖然睜開了眼睛,但是不哭不笑,生活不能自理,我們找了多少大夫,都無能為力。沒辦法,我只好帶著她到處求醫問藥,只想著有朝一日能有奇蹟發生。”天雍搖搖頭苦笑,“可奇蹟終究是渺茫的,如今什麼希望都沒了。”
林慕白垂眸,“恕我無能,這病——我治不了。”
她當年昏迷不醒,也是運氣好,雖然頭部重創,但所幸有師父和義父的照料,才將她從鬼門關救了回來。也因為這樣,她才下定決定此生要學師父一般,行醫救人。
但頭部重創這種事,後果真的不好說。
她沒死,但失憶了,也為此付出了雙腿的代價。
福兮禍依之,禍兮福依之。
她看到天雍眼底,始終平靜如水,聽得宋漁輕嘆,“既然師父救不了,那徒兒——”
“還望側妃行個方便,既然治不好,至少能讓宋漁留下,照料舍妹。多活一日,算一日。”天雍躬身行禮,看上去極盡恭謹。
林慕白猶豫了一下,轉而看著宋漁微恙的面龐,“這個你自己決定,是跟我走還是留下。”
“師父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徒兒留下。”宋漁行了禮。
“好。”林慕白不會強迫任何人,是故也不攔阻,“你且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宋漁頷首,如意推著林慕白走出了雅閣,去了迴廊盡處的僻靜之地。四下無人,五月遠遠的站著,如意緊跟不捨,不敢鬆懈半分。畢竟現在的林慕白,雙腿不利於行,必得有人陪著,免得有所閃失。
看了如意一眼,宋漁道,“師父這是怎麼了?這雙腿——”
“沒什麼大礙,就是摔了一跤,舊疾犯了。”林慕白輕描淡寫的略過,“對了,你來雲中城多久了?”
宋漁俯首,“我是跟著傅公子來的,才幾日光景。”想了想又問,“師父,師姐呢?怎麼師姐沒有跟著師父,換人了呢?”
“這是你師妹,入門比你晚,權且這樣稱呼吧!”林慕白並不想提及暗香,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鋒,“如意,見過你師兄。”
如意頷首,對著宋漁見禮,“如意見過師兄,還望師兄以後多多提點。”
“不敢!”宋漁清淺的吐出一口氣。
“宋漁,你知道的,我不是喜歡追根究底的人,但是——我必得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林慕白眸色微沉,話語微冷。
宋漁點頭,“師父但說無妨。”
“那一日在丹陽城,我好像看到了你。”音落,林慕白抬頭望他,眸色微寒。
宋漁垂眸不語。
“暗香出事那天,你在不在?”她問得直白。
宋漁勉強笑道,“師父這是怎麼了?師姐出什麼事了嗎?她出事了?”
“在不在!”林慕白只有三個字。
宋漁搖頭,“不在。”
“好!”林慕白沒有再多說,“你既然要留下,那隻管留下,等到傅家小姐不需你了,便回清河縣去吧,不必再來見我。”語罷,便朝著如意道,“如意,我們回去。”
如意頷首,有些不太明白,林慕白到底在生誰的氣。但看得出來,她生氣了!跟著林慕白這麼久,如意還是第一次看到林慕白生氣的樣子,那種把什麼都悶在心裡的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