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其一罷了!”暗香倒上一杯酒,溫柔的遞呈夜凌雲跟前,輕柔的吻上夜凌雲的面頰,“師父生氣了嗎?是不是要親自將我逐出師門?師父——你捨得嗎?”
“暗香,你為何會變成這樣?夜凌雲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以至於你現在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林慕白繃緊了身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驀地,林慕白眯起危險的眸子,“容哲修的事,你有沒有參與其中?”
夜凌雲與暗香對視一眼,笑得寒涼。
“師父可以告訴恭親王殿下,這事——”暗香纖細的腰肢被夜凌雲攔住,便是當著林慕白的面,身段纖纖的倒伏在夜凌雲的懷中。這般的溫柔繾綣,這般的郎情妾意,可分明是兩條心,卻要湊在一起膈應著林慕白。
林慕白覺得五臟翻滾,下意識的握緊了袖中拳頭。
“這事,我也參與了。”暗香笑得涼涼的,“師父可還記得,你教過我如何編柳藤球。而今,我便是用這個柳藤球,誆了世子出城。哎呀,真是不小心,我倒是忘了師父對世子頗有一份心,如今想想還真是該死。一不小心,世子出了雲中城;一不小心,萬箭齊發。師父醫術高明,能治得了我這一刀之痛,不知道能不能治萬箭穿身呢?就像紅綃那樣。師父,還記得紅綃吧!”
“只要師父跟恭親王殿下說一說,暗香這顆腦袋,很快就能搬家。身首異處,或者五馬分屍,不知道師父喜歡哪一種?師父不是會驗屍嗎?不如讓我來當師父的範本,以報師父的一刀之恨,師父意下如何?”
林慕白再也沒有說話,只是徐徐轉身,一步一踉蹌的往外走。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還可以說什麼。
站在漆黑的街頭,她覺得天氣突然冷了。雨絲落在身上,沁涼沁涼的寒意嗖嗖的往身體裡鑽。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
冷風吹過的時候,林慕白驟然清醒過來。
此時此刻,哪裡還容得她耽誤片刻。回頭望著二樓雅閣上的視窗,暗香和夜凌雲就站在那裡,寒意陣陣的笑看著,彷彿在嘲笑她的狼狽,這般的無助、無奈、無能為力。
她看見暗香的神色緩和少許,但眼睛裡空洞得讓人心顫。
轉身,林慕白再也沒有逗留。
跑出院落的時候,門口拴著幾匹馬,林慕白想也不想的爬上馬背,驟勒馬韁。馬聲嘶鳴,策馬飛奔朝著城外而去。
“你就不怕嗎?”暗香回眸望著夜凌雲。
夜凌雲嗤笑一聲,“這話該我問你。”
“我有什麼好怕的,倒是你——她若是落在離恨天的手中,你能確保她還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離恨天那些人,一個個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到時候你可別後悔。”暗香涼颼颼的望著他。
“後悔?”夜凌雲深吸一口氣,“我後悔沒有早點下手。若這世上早就沒了容盈,沒有容哲修,沒有這對父子,也許今時今日慕白還在我身邊。既然我愛而不得,那毀了她又有何妨。我給過她機會,以後還會一直給她機會,就看她肯不肯回頭。”
暗香苦笑兩聲,“容哲修若是真的死了,她是絕對不會再回頭的。”
“但她會恨我。”夜凌雲笑得詭譎,眸色凜冽的盯著眼前的暗香,“仇恨能讓熟悉的人,變得陌生如斯。比如——你!”
“我跟她不一樣。”暗香別過頭去。
“自然是不一樣的,你哪裡能與她相提並論。”夜凌雲拂袖轉身。
指尖深深的扣著窗欞,暗香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死死盯著風雨中林慕白消失的方向,眸光微散。口中呢喃,“下雨了——”
再也聽不到銅鈴聲聲!
林慕白髮瘋似的往城外而去,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人心可怕。便是五年前的林婉言,她都沒覺得有什麼,雖然林婉言搶了她的新婚丈夫,可如今想想反倒要謝謝她的成全。否則,自己哪有今日,哪能遇見容盈。
但是這一次,她慌了,徹底的慌了。
若是容哲修出了什麼事,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面對。容哲修才六歲,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知道什麼是非恩怨嗎?說到底,是因為她才會被連累?還是說,她的出現,是容哲修命中的劫數?
如果是這樣,那她——此後該如何面對容盈?心,疼得無以復加,風雨中策馬飛奔,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生生的被夜凌雲和暗香逼瘋!
城外那麼大,她該去哪裡找?她不知道。
她沒有方向,只是任憑馬匹肆意奔跑,一直往前一直往前。若天不亡人,天可憐見,但願容哲修還活著。
出來的時候,城中亂成一團,她知道守城的官兵是看見她了。但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追來,至少在她沒有下定決心之前,她不想與暗香為敵。沒有搞清楚內在的隱情,她不想造成一生的遺憾。
在夜凌雲這裡,林慕白學到了一件事:這世上,有時候黑不是真的黑,白也未必是真的白。
黑暗中有馬鳴聲,林慕白驟然勒住馬韁,風雨中遙遙望去,隱約可見不遠處的路邊,有一匹低頭吃草的馬兒。林慕白心驚,急忙翻身下馬。
馬屁股上有些血痕,好像是劃痕。而馬轡——顯而易見是富貴人家的配備,那麼這個——會不會是容哲修的坐騎?馬匹在這裡,那麼人呢?順著這條路往前走,應該沒錯!
“修兒?”林慕白牽著馬往前走,一路走一路喊。這個時候,就算是遇見離恨天的人,她也不怕。遇見了更好,若是容哲修被抓了,她還能與他一處。
橫豎是被自己連累的,她就該與他在一起。
“修兒?”她繼續喊著,風雨中喊得聲嘶力竭。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夜路難行還下著雨,渾身上下皆被打溼,風一吹更是冷得瑟瑟發抖。
驀地,林慕白驟然頓住腳步。
風雨聲中,隱約夾雜著低低的聲音,好似痛苦的掙扎之音。林慕白急忙屏住呼吸,這才發覺聲音是從左側的山坡下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