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沒去哪兒,只是去了紅綃的閣樓。
閣樓依舊,可惜冷清了不少。
如意還昏迷不醒,身死難料,是故房內只剩下了紅綃一人,獨坐梳妝鏡前,對鏡畫峨眉。
美人鏡前巧梳妝,一筆一畫盡妖嬈。
回眸笑看紅燭淚,一點一滴到天明。
低頭且看胭脂扣,一顰一笑皆明媚。
誰解紅塵多舊事,一生一世待輪迴。
“坐吧!”紅綃抿著唇紙,細細的看著自己精緻的妝容,繼而笑了笑,鏡子裡的人笑得何其明眸璀璨,“我知道你一定會過來看我的。”
“為什麼?”林慕白問。
紅綃嬌眉微蹙,“你這話我聽不懂。”她徐徐起身,去取了掛在衣架上的紅裝。這件紅衣服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紅得豔烈,紅得嬌俏,倒有些喜服的意味,只是少了個鴛鴦交頸的蓋頭罷了。
林慕白坐在桌案前,淡淡的望著她,“你為何要殺那麼多人?”
係扣的手,下意識的頓了頓,紅綃抬頭看她,“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殺人了?”
“你殺了人,還拉我當時間證人,旁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嗎?這戲碼,不是一次兩次了。奈何我心生憐惜,一心念著你的病,從未防備。沒想到,你還是利用了我。”林慕白話語清晰,眸光清冽,“紅綃,殺人是要償命的,你何苦呢?”
“我說過,人不是我殺的。”紅綃取了腰封,慢慢的束腰。
“那麼如意呢?”林慕白問,“難道你就忍心,讓如意揹你的黑鍋?”
紅綃終於束好腰封,抬頭時容色絕世,笑得明媚燦爛,“如意是自盡,與我何干?”
“就算養一條狗,這麼多年也該有感情吧!”林慕白嗤笑,“何況如意待你是真心的,親如姐妹,你忍心嗎?”
“我說過,你現在所言之事,與我沒有半點關係。你若不信只管等著傅公子清醒之後,再來找我便是。”紅綃笑意全無,徐徐坐回梳妝鏡前,伸手塗她豔紅色的蔻丹。好似這一切,真的與她沒有半點關係。若無其事的模樣,演得真好。
不心疼,不焦灼,沒有半點愧疚。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難道是真的嗎?
林慕白不信。
“傅公子沒死。”林慕白道。
塗蔻丹的手,微微一顫。紅綃深吸一口氣,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脂粉新色,看不出自己最真實的容臉,“那不是很好嗎?只要他還活著,你就還有機會查明真相。我可是聽說了,蘇大人要你日落之前查明兇手,否則你就得人頭落地。”
“是。”林慕白還不避諱,“我會查清楚的。”
“那就趕緊走吧,再耽擱下去,我怕你沒有時間了。”紅綃繼續低頭,塗著蔻丹。
“你的訊息如此靈通,想來在初見我時,就該知道我的身份。哪怕初見時不知,而後必知。可你一直佯裝不知情,所謂為何?”林慕白問。
紅綃淺笑,“我這種人什麼身份的大人物沒見過,你是誰於我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治好我的病。不過現在看來,我的病已經無藥可醫,我又白忙活了。既然如此,何必再掙扎呢?再多的藥,也只是維持我少許壽元,還不如死得痛快。”
她說得雲淡風輕,卻也染盡世間悲涼之色。
天下間的風塵女子,像紅綃這樣身不由己的,不在少數。若非萬般無奈,誰願意強顏歡笑,誰願意做個人儘可夫的女子?
“我原想查清楚你此前入棠梨院的因由,可是很奇怪,所有的資料檔案都沒有。按理說你當年入棠梨院,也該有賣身契的,可是這東西棠梨院交不出來。你娘憂鬱成疾,但——鄉鄰們卻說死於非命,你爹被人砍死,戶籍檔案上應該也有死亡記錄。”林慕白娓娓道來,“但不管是在府衙,還是在你家附近,基本上知道當年之事的都閉了嘴。我不知道他們是怕了你還是怕了那些人?”
“不過有一樣很奇怪,有人說,你爹根本不好賭。”林慕白笑了笑,“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難不成,你有兩個爹?一個好賭,一個不好賭?”
紅綃的臉色全然變了,變得很難看,眸色幽冷無溫,卻是緘默不語。
“當年丹陽城內四大家族,除了蘇家,剩下的那三個難免都有些不乾不淨。”林慕白繼續道,“尤其是傅家,早前就是地痞流氓,也不知走了什麼運,最後竟然光耀門楣,當了這丹陽城的四大家族之一。想來手段極為狠辣,否則也走不到這一日。”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來錯了地方。”紅綃放下手中的蔻丹,慢慢吹著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