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似乎所有的絕望都在胸腔裡綻放,而後鮮血淋漓。
“啊!”一聲驚呼,她從噩夢中驚醒,喘著粗氣坐在那裡。
這是怎麼了?這個夢好真實,真實得讓她汗毛自立。一抹額頭,滿是冰冷的汗。她想著,是不是自己滾下山坡的時候,嚇著了,所以才會夜半驚厥。
身旁的容盈在她驚醒的那一刻,早已坐在那兒,睜著一雙比她還驚恐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眼睛裡有些欲語還休的錯覺。但那也只是稍瞬即逝的光,最後留下的還是驚恐。
他盯著她,不敢鬆懈分毫。
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會被弄丟了似的。
“嚇著你了?”林慕白深吸一口氣,極力平復自己的心緒,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卻被容盈驟然從身後抱住。他的身子有些顫抖,好像在害怕。
“我去倒杯水喝。”林慕白蹙眉,小心的掰開他圈禁自己的胳膊,轉而笑道,“你繼續睡,我坐一坐。”這話剛說完,他已經快速起身,比她快一步走到了案前坐定。
林慕白忍俊不禁,略顯無奈的搖頭,上前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水在他跟前,“你放心,沒把你送回你兒子身邊,我不會丟下你不管。到底,你也是為了我——”她頓了頓,“或者是為了你的馥兒,才會跟我淪落於此。”
容盈痴痴愣愣的盯著她,聽她說話,看她喝水,下意識的抬手去擦她額頭的汗珠子。
林慕白稍稍一怔,待察覺他只是在替自己拭汗,也就沒有阻止。
“許是這幾日有些心神不寧,所以做惡夢了,不打緊。”林慕白放下手中的杯盞,“明日,還得先去衙門外頭問問情況,遲了怕是真的要出人命的。官家人,素來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裡。”語罷,瞧了痴愣不語的容盈一眼,“與你說這些也是白說,你又不懂。”
一個傻子罷了!說得再多,頂多給你個笑容。
輕嘆一聲,林慕白嬌眉微蹙,那個夢為何這麼真實呢?
高高的懸崖,不斷的墜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蹙眉望著容盈,難道是自己聽得太多有關於恭親王妃的事情,以至於自己都開始胡思亂想?總不至於,是真的對這傻王爺有什麼想法吧?
思及此處,林慕白顧自蔑笑,真是——竟然還會這般想法,真是好笑。
橫豎已經起來,林慕白也不想再睡,乾脆起身收拾了一下,等到天亮就趕緊去衙門大牢打聽一下漁民們的訊息。容盈一直都靜靜的陪著,除了呼吸,好像就是一個空氣,長伴林慕白身邊的空氣。不管何時何地,都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她回頭時他就對她笑,再無其他。
不過說也奇怪,夜裡有他在,她總能睡得安穩,就連自己膝上的舊疾,最近也沒怎麼犯。傻子是傻,但也算是她的貴人吧!
天一亮,林慕白便去了衙門。
傻王爺被帶上輕紗斗笠,默默的跟在林慕白身後。他如今穿的不是錦衣玉服,而是早前在漁家用華服換來的布衣,是故也不會有人會輕易懷疑他的身份。
可你要想進大牢,就得有錢打點,林慕白身上除了那個墨玉釦子,再無其他。可她不能把這個墨玉釦子給任何人,五月對她冷言相加,就是源於此物,想必這東西於自己的身世必定有莫大的關係,她不可輕易示人。身上摸了一把,確實是搜不出多餘的抵換之物了。唯一的銀簪都給當了住客棧,如今哪裡還有值錢的東西。
倒是傻王爺從懷中一摸,竟是上好的一枚玉飾。應該是小豆子給容盈換衣服的時候,又給悄悄的塞回去了。小豆子品性不錯,尋常人見到這麼好的物件,估摸著早就偷偷私藏了。任憑小豆子年少,也該明白這東西能值不少錢。
“這東西不錯。”獄卒收了玉佩,急忙往自己身上擦兩下,而後對著外頭的微光照了照,確定是好東西,甚是欣喜。但此刻,林慕白也無心想別的,趕緊去看看人怎樣了才是。
帶著容盈進了大牢,去到了關押漁民的大牢,林慕白才知道,人都被打得半死。
“你們別操那份心,這些人捱了打就學乖了,改明兒蘇老爺一高興就能放回去。”獄卒在旁道,一臉的幸災樂禍,“這丹陽城,誰不知道蘇大老爺是做京官的,誰敢惹蘇家,那就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林慕白蹙眉,“蘇老爺是什麼官職?”
獄卒一怔,心道這女子怕是有些本事,還知道問官職。搖了搖頭道,“無官無職。”
“既然如此,何以能動用衙役抓人?這不是僭越嗎?丹陽城乃是單州的首府,官衙所在當由知府大人管轄,為何還聽由他人差遣?你們領的是朝廷俸祿,何以要與那一介平民為奴?”林慕白一身清寒。
獄卒答不上來,轉而狠狠的瞪了林慕白一眼,“你這女子未免管得太寬,這丹陽城裡劉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清官,你敢肆意構陷,小心你的腦袋!”
“人證在此,還犯得著構陷?”林慕白冷嗤。繼而望著倒伏在牢中的漁家人,眸色微沉,“大哥?”
那漁家漢子見著是林慕白,勉強掙扎了一下,從草堆裡爬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到牢門口,“林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趕緊走吧,這事你一介弱女子也管不了。”
“王法昭彰,總有人能管。”林慕白笑了笑,“大哥你怎樣?”
“還沒死呢!”漁家漢子輕嘆一聲,“也不知我這家裡頭——”
“你放心,大姐沒事,小豆子也沒事,我怕他們擔心就過來先瞧瞧你。”林慕白淺笑,“你們別鬧,安安穩穩的待著,免得皮肉受苦,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