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的時候,孟麟就站在馬車邊上等著,一臉焦灼。父親要遞辭折,很容易招來皇帝的盛怒。畢竟皇帝還需要孟行舟主持朝綱,要知道如今的朝廷上,丞相一職暫時空缺。所有人都在猜測,是不是要讓孟行舟官復原職。
“爹!”孟麟急忙迎上去,“您沒事兒吧?”
孟行舟釋然淺笑,“皇上收了摺子。”
孟麟一愣,孟行舟已經抬步上了馬車。見狀,孟麟急忙跟著進去。
馬車徐徐開動,孟麟道,“皇上沒有龍顏大怒?”
“有。”孟行舟深吸一口氣,“不過我這麼做,也不過是趁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不想留您嗎?”孟麟有些不太明白,對於皇帝的心思,孟麟是猜不透的,畢竟他未曾入朝為官,有關於皇帝的事情也都是聽父親說的。
孟行舟道,“你以為皇帝真的希望我留下來輔政嗎?”
孟麟一愣,“此話何解?”
“皇帝說,他老了。”孟行舟別有深意的望著孟麟,“皇上是個猜忌心很重的人,所謂伴君如伴虎,他其實壓根不信任身邊的人。可他不會表現出來,如果他真的想要為我官復原職,在第一次上朝的時候就已經那麼做了。他其實是在等著我的自己提出辭呈,自己放下權力,還政於朝。”
“皇帝老了,來日就是太子登基。臣子的勢力太強硬,勢必會削弱皇權。皇帝的心思那麼沉,他不想讓天下人覺得自己在斬殺功臣,畢竟已經藉著容景宸的手,殺了不少有功老臣。如今就剩下我們幾個老臣,他只能等著我們自己走。”
“皇上生氣,也只是擺擺樣子罷了。沒有皇上授意,魏道德沒膽子接我這摺子。這樣也好,我這一樁心事也算是徹底放下了。倒是你,你有什麼打算?”
孟麟聳肩,“我不想離開這裡。”
孟行舟低頭,“沐親王都沒有找到,你——”
“至少會有衣冠冢。”孟麟道,“真真正正的衣冠冢。”
孟行舟的眼底掠過一絲痛楚,俄而快速的別開頭,不想被兒子看出來,“隨你吧!只不過為父得告誡你,朝堂不是花街柳巷。在外頭,你不管惹了多大的事兒,你都能想法子擺平。但是在朝堂上,皇上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麟兒謹記!”孟麟是打定主意不會離開。
他所有的記憶都在京城,他所有的希望也都在京城。那個讓自己心心念唸了一輩子的孃親,不也是在京城裡嗎?有些悲涼,無以言語,沒辦法告訴任何人,只能自己承受。可他願意承受,因為這是值得歡喜的悲涼。
“何況——如果我也走了,皇上未必會真的放心。”孟麟扭頭望著孟行舟,“有我在京城,皇上會安心放爹走的。兒子還年輕,過兩年等到皇帝大行,我就辭官回去找爹,咱們一家就安安穩穩的找個僻靜的地方過日子。”
孟行舟點了點頭,一聲長嘆,“最是凋零皇城花,一朝榮耀一朝泥。”
“爹!”孟麟從袖中取出簪盒,“送你一樣東西!”是徐慧的簪盒,裡頭靜靜的躺著那枚簪子。
孟行舟的手微微顫抖,“沐親王那邊,你如何交代?”
孟麟道,“景垣不知真假,所以我找了上好的銀匠,照著這個的尺寸花紋,做了一枚一模一樣的簪子。仿舊的工藝做得很精緻,景垣不懂這些,是故不會看出來。這就留給爹,做個念想吧!”
輕柔的握著手中銀簪,孟行舟的神情格外鄭重,好似稍微重一些都怕弄壞了這寶貝疙瘩。他盯著那簪子,眼睛裡發著光,也噙著淚。
時隔二十多年,這東西終究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裡,沒能簪在她的髮髻上。
半道上,孟麟下了車,得把這連夜趕製出來的仿製品還給容景垣才是。回眸去看車上的父親,不言不語,只是死死握緊手中的簪盒,就跟呵護了一輩子的寶貝似的,再也不願撒手。
低頭輕嘆一聲,孟麟忽然在想,自己此刻該拿什麼樣的心思,去對待容景垣呢?
說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同母異父。平素的交情也是不容置疑的,原來冥冥之中,是親兄弟,所以這般交好。可有些話,不能告訴容景垣。
孟麟一聲長嘆,緩步走在長街上,他得慢慢走過去,然後慢慢的想清楚才是。
但是容景垣並不在府中,此刻他正帶著蘇婉去了紅坊。
在紅坊裡,他見到了自己的母親。
那一瞬,容景垣是悲喜交加。
“母妃安好?”他不敢置信的打量著母親,而後回頭望著身後的容盈,“這是——是怎麼回事?”
“是太子殿下他們救了我。”徐慧淡淡笑著,“景垣,我沒死。”
“太好了!”容景垣欣喜若狂。
母子相擁的畫面固然是令人感動的,容盈看了徐慧一眼,“你們好好聊。”轉身離開。
有些話,還是讓徐慧自己跟容景垣說吧!
蘇婉躺在床榻上,林慕白細細的檢視了蘇婉的雙腿,“骨肉開始重新生長,就目前情況來說,還算正常。不過你也要有心理準備,烏素給的藥雖然很好,著實也能讓你重新下地。但是以後遭逢陰雨天氣,估計還是會疼。平素,自己做好保暖工作,莫要受涼受風。畢竟你這不是小傷,能保住這雙腿實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