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後,京師已經不能再留。”徐先生道:“帶上銀兩,明日一早便走。”
年輕人問道:“去哪裡?”
徐先生道:“回家。”
……
祭典的時辰有嚴格的要求,絲毫都不能差,為了表示誠意,明天一早,皇帝以及文武百官,要從京師徒步走到西山。
這對於一些年邁或是身體虛弱的文官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挑戰,因此今夜的京師,那些高門大戶中,很早就熄了燈火,所有人都在養精蓄銳,準備明日一早從京師啟程。
端王府中,端王的房間裡面,早已鼾聲四起,懷王府內,懷王的書房中,還亮著燈火。
書房中有兩人在下棋,懷王的棋子已經在手中捏了一刻鐘,眉頭微微蹙著,顯然處在下風。
這次的祭典十分重要,天子以及所有皇室成員都要參加,但懷王前幾日染上了重疾,至今未愈,受不了明日兩個多時辰的長途跋涉,陛下特許他在家休養,不用參加祭典。
懷王想了很久,終於放下了棋子。
隨著他的這顆棋子落下,對方在棋盤上的某片佈局,瞬間便成為了死地。
坐在他對面的人影笑了笑,說道:“這步棋不錯。”
他捏起一顆棋子,隨意的下在一處,眼瞼微垂,問道:“你信得過他?”
懷王點了點頭,說道:“若是連他也做不到,京師便沒有人能做到了。”
那人問道:“若是他失敗呢?”
懷王道:“若是他失敗,康王造反成功,十四衛會圍了西山,剿滅叛逆。”
那人停頓了片刻,問道:“你希望康王成功還是失敗?”
“我希望他……失敗。”懷王落下一顆棋子,說道:“畢竟,他失敗了,還有端王,被親人背叛的滋味,對那個人來說,一次怎麼夠?”
那人問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恨他?”
“怎麼能不恨?”懷王拳頭握緊,額頭暴出青筋,低聲道:“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和娘當年,在那皇宮之中,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閉上眼睛,許久才睜開,與此同時,他握緊的拳頭也緩緩鬆開,而剛才被他握在手中的棋子,已經化為了齏粉。
“仇恨只會使你變成另一個人。”對面之人看了看他,說道:“或許你真的應該向他學學,唐家當年如此對待他們母子,他這一路走來,吃過的苦不比你少,但我從他身上,看不到一點仇恨……”
“所以我羨慕他。”懷王笑了笑,說道:“京中沒有人不羨慕他……”
“你也可以放下的。”那人沉默了許久,說道:“放下一些東西,你才會得到另一些。”
“放下只意味著失去。”懷王落下一顆棋子,說道:“你輸了。”
對面之人笑了笑,重新捏起一顆棋子,放在了方才被懷王殺成的一片死地上。
隨著這顆棋子的落下,那死地瞬間便活了起來,一處活,處處活,全域性皆活。
“放下,並不意味著失去,有時候,放下是為了得到更好的東西。”那人站起身,看了懷王一眼,轉身走出書房。
懷王看著面前的棋局,許久才嘆了口氣,說道:“人生,終究不是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