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斷他的是岳父大人。
還有昨天見過的水部郎中張昊。
昨天晚上他們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後來又不了了之,沒想到今天竟是直接追到家裡來了。
張昊落座之後,便開門見山的說道:“唐解元,有關治理水患和提速航運一事,本官還有些問題,想和唐解元探討探討。”
唐寧拱了拱手,客氣道:“張大人但說無妨。”
張昊清了清嗓子,說道:“唐解元在策論中提到的,關於荊江江段……”
……
策論的字數有限,唐寧不可能將每一點都展開來寫,舉的例子也是簡明扼要,今日則可以展開詳細來說。
當然,他不是水利專業的,能提出意見,講明原理,不可能深入根源。
不過對於兩人的討論來說,這些已經夠了,現代一些治水的理念,在古人聽來,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但也不至於是天方夜譚,張昊一會兒愁眉緊鎖,一會兒恍然大悟,一會兒抓下來幾根頭髮,一會兒又拍著大腿叫好……
他一邊聽,一邊提筆記錄,等到一張紙全都被他寫滿之時,才放下筆,看著唐寧,興奮道:“原以為唐解元一道策論,能為國庫省下至少五十萬兩白銀,如今看來,遠不止此!”
他抓著唐寧的胳膊,高興道:“本官此次回去,一定會當著陛下的面,稟明唐解元的功勞,若是唐解元他日高中,不妨考慮考慮我水部,水部就缺唐解元這樣的人才……”
“咳!”鍾明禮輕咳一聲,打斷了張昊的激情。
張昊看了鍾明禮一眼,再看看唐寧,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他眼前之人,是靈州的州試解元,是靈州和陳國十餘年來的第一人,這樣的人,必定會在省試上大放光彩,成不了狀元,也能位列一甲。
而工部在六部中的位置極為靠後,比不得戶部的油水豐厚,也比不得吏部手握大權,就連最沒用的禮部都比他們的地位強上一些,水部作為工部之中一個吃力不討好的部門,位列前兩甲的進士,有誰願意去一個沒有前途的清水衙門?
張昊收拾心情,躬身道:“本官代所有受災百姓,謝過唐解元。”
唐寧連忙道:“這都是應該的,張大人不必如此……”
他早就聽說張昊為人耿直,脾氣暴躁,今日一見,卻是沒有感受到這些,在他身上,不僅沒有這些,也沒有絲毫的圓滑世故,有的只是謙虛請教的赤誠之心。
張昊離去的時候,鍾明禮看著他說道:“宋大人忽有公務,一早就離開了靈州,不然今天應是會一起過來的。”
唐寧點了點頭,宋千管的不是靈州一州,而是京東一路,近十個州,不可能長時間的逗留靈州。
而除他之外,方鴻,張昊、凌一鴻等考官,大概也會在這兩日啟程回京。
靈州州試,到此徹底的落下帷幕。
“官場如戰場,多結交幾個朋友,總好過多幾個敵人。”鍾明禮看了看他,說道:“張大人雖然脾氣耿直,但卻是可結交之人;你對方大人有恩,方大人感激於你,你自己也要自持,不可挾恩自重;還有凌大人,你雖是他的師叔,但他也是太醫丞,以後若還能遇到,在外人面前,須得留他面子……”
唐寧點了點頭,岳父大人又開啟了嘮叨模式,但他的嘮叨,多是肺腑和經驗之談,少有廢話。
鍾明禮看著唐寧走出府門,收回目光,望向遠處。
人都知道靈州州試諸多考官今日便要啟程回京,卻鮮有人知,和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一份考卷。
這一張單薄的考卷,到底是濺不起幾朵水花的碎石,還是能掀起驚天巨浪的隕星,暫時還是未知。
鍾明禮面上的表情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擔憂。
許久,他才嘆了口氣,揹著手,緩緩走回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