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正在下船的宇文溫忽然停住腳步,因為他隱約聽到碼頭另一側的草市方向有打鬥聲,抬頭看去,草市那邊人頭攢動,看不出具體情況。
他看看淮口戍上空飄揚的旗幟,又看看左右靠泊在碼頭的船隻,若無其事繼續下船,碼頭上列隊警戒計程車兵們警惕的看著周圍。
現在是夏末秋初,風向多變,海上時而刮東南風,時而刮西北風,位於海州北面的青州總管府沿海地區,其軍隊乘坐硬帆船可以較為輕鬆的南下駛入淮口。
宇文溫知道這就意味著青州方面可以派出水軍偷襲淮口,派出的船隻數量多容易暴露行蹤,而對方若以三兩艘海船裝著數百精兵渡海來襲,不是不可能。
或者化整為零,扮作漁民帶著魚獲靠泊淮口、混進草市伺機動手,這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海州駐軍已經針對各種情況作出了佈置,真要有敵兵敢混進來,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全軍覆沒。
所以對於淮口安全,宇文溫沒什麼好擔心的,即便碼頭上真的暗流湧動,他的隨行人員也能壓制敵人,所以還是儘快離開碼頭為妙,省得有人抱著顆轟天雷衝過來要和他同歸於盡。
碼頭上靠泊著許多船隻,有大有小,有軍有民,當然,海州水軍十分羸弱,水軍戰船數量多不到哪裡去,戰船實際上就是尋常海船,形制和那些漁船沒太多區別。
因為飽受戰火襲擾,淮口港區的碼頭十分破敗,本來應該軍民分開的港區,如今各類船隻混雜在一起,靠著士兵和軍吏在碼頭大呼小叫維持秩序。
淮口港區秩序比起內河港——黃州巴口港來說差遠了,重新整頓需要一點時間,所以現在的碼頭亂糟糟,宇文溫不打算在這種地方待太久,下了船就往淮口戍方向走去,在那裡騎馬回城。
隨行士兵在兩側列隊跟進,而近身護衛宇文溫的都是西陽王侍衛,王府司馬張定發警惕的看著碼頭外側,觀察是否有人躲在海船桅杆上意圖放冷箭。
行走間,忽然有一聲“阿耶”傳來,那是稚嫩的童音,宇文溫聽見之後循聲望去,卻見二十餘步外一艘靠泊在碼頭的海船上,有名女子抱著一個男童,男童正在向這邊大聲呼喚。
如今是下午,女子和男童剛好被帆影擋著,所以宇文溫看不清對方樣貌。
大概是出海歸來的孩子,看見碼頭上等候多時的阿耶,所以高興的大聲呼喚起來,這溫馨場面正是令人感動吶。
宇文溫如是想,隨即看向另一方,想看看接船的那位阿耶是何種幸福的表情,結果另一側雖然人來人往,卻沒有誰是翹首以盼、望著海船尋找兒子的模樣。
轉移注意力?糟糕....
宇文溫心中警覺,腳步加快,雙眼掃過前方,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暴起發難,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呼喊聲:“大王!大王!”
“放肆,你想做什麼!”
有人從外圍跑來,試圖衝破外圍士兵的攔截,推搡間發生衝突,宇文溫探手去摸腰間藏著的氣手銃,卻覺得對方的聲音很親切——那是山南地區的口音,而且...
他轉頭一看,見著已經被士兵制住的那個男子有些面熟,隨後想起來這人是王府侍衛、貓隊成員,隨後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這位去年就跟著吳明前往鄴城,不該出現在這裡,那麼...
那艘海船上的男童還在高呼“阿耶”,宇文溫猛地向海船方向竄去,被眼疾手快的張定發擋住:“大王小心有詐,且待卑職去查探一二!”
突發狀況使得士兵和侍衛們緊張起來,張定發大聲呼喊著:‘不要亂動’,卻見迎面又跑來數人,個個眼熟得緊,他定睛一看,發現來人全都是西陽王府貓隊成員。
這幾位去年跟著吳明去鄴城,出事之後就潛伏在城裡,如今出現在這裡,那就意味著...
宇文溫如同一陣風般從張定發身邊掠過,徑直衝向海船,那幾位趕來的貓隊成員剛要躬身行禮,硬是被他推開,張定發見狀示意還沒回神的侍衛趕緊跟上,讓士兵們維持秩序。
海船旁又有幾人已經下船,而宇文溫的目光卻聚焦在那女子和男童身上,男童剛站上地面就向他跑來,口中不住喊著“阿耶”。
宇文溫看得清楚,男童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兒子宇文維城,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幸福填滿胸膛,幾乎要破膛而出,展開雙臂迎上去:“棘郎,棘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