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永平五年春。
即便是在白天,高偵的書房內也是燈火通明,若是尋常帝王在察覺到自己身體日漸衰弱的時候肯定會選擇靜養調理。
但是高偵不同,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反而更加勤勉,同時也在有意培養太子,讓太子接替自己上朝處理政事,而他則在書房默默的幫太子擦尾巴。
他將自己的時間幾乎都奉獻給了這半大的書房,在這間小書房內,高偵為大奉盡著最後的責任。
用韓仲宣的話來說,有太子在,您何至於此!但是高偵也有話說,正是因為有太子在,他才要更加如此。
此時的高偵一邊不停的咳嗽著,一邊盯著手中的奏章,許久之後,深呼吸一口氣,“韓公公,你說給這寧小川安排一個什麼職位合適?”
韓仲宣哪裡敢妄議,一邊走上去幫高偵披上毛毯一邊尷尬笑道,“寧小川什麼職務還不得您說了算,老奴不懂這些,也不知道安排到哪合適,陛下說那就是那。”
高偵笑了笑,就在剛剛若是韓仲宣真說出個一官半職,那自己真得想想韓仲宣日後的去處了。
服侍了高偵幾十年,韓仲宣豈能不知眼前之人的想法。
“最近殷都傳言,王敖生死之前寫了一封信交給了蜀山掌門,蜀山掌門為了避免蜀山蒙難將這封信交給了寧小川,這事你聽說了嗎?”
高偵沉聲說道,看似平心靜氣,實則不然,王敖生何許人也,川蜀六尺謀士,安西王能鎮住蜀山和苗疆全賴此人,而且當時的王敖生可是拒絕了戶部尚書的身份也要留在川蜀,對於此人,高偵一直都是有所提防的。
韓仲宣躬身拱手道,“老奴有所耳聞,風信子陪三皇子去蜀山的時候,寧小川就已經在蜀山了,但是對於這件事是如何傳出來的,老奴尚且未知,不過王敖生已死,陛下,您也用不著太擔心。”
“朕怕啊,還記得當年阮孝遺計定遼東的故事嗎?若不是阮孝病逝,如今的北境又何止這麼一點。”說完後高偵拿起手帕捂著嘴巴不停的咳嗽著。
……
阮孝遺計定遼東,這可是大奉和北蠻戰爭史上最為驚豔的一筆,更是創造了五萬大軍大勝蠻族二十萬軍隊的壯舉,也是因為此戰,正式奠定了如今大奉版圖的基礎,自此之後山海關以南,再無蠻族。
而此時的高偵明顯很擔心,萬一這王敖生再來一手阮孝之舉,那自己就真的是沒臉下去見先皇和列祖列宗了。
“陛下若是實在不放心,老奴讓人去調查一番,一定早日給陛下一個交代。”韓仲宣低頭說道。
高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拿起硃砂筆,在邊寫邊說道,“禮部不是缺個侍郎嗎,正三品官職,給寧小川也不虧他,他大哥現在也是吏部侍郎,兄弟兩人同朝為官,也算是有照應。”
高偵自言自語,旁邊的韓仲宣並未回應,而是束手站在高偵身旁,微眯雙眼,宛如老僧入定。
……
三日之後,寧小川穿上二姐給自己精心做的長絨短袍,面料是荊州最好的金蠶絲,據說用金蠶絲織成的衣服不僅冬暖夏涼,還有安神養心的功效,這種金蠶絲價值不菲,關耘兒買了兩件衣服的面料,一件給了寧楓,而另外一件則給了寧小川。
回家之後,寧小川能明顯看到關耘兒不如兩年前那麼沒心沒肺了,整個人也瘦了很多,主要是變得不愛笑了。
關家出了那麼大的事,幾乎是一夜間從天堂跌到地獄,即便是關耘兒也有些頂不住這麼大的打擊。
不過好在寧小川回來了,給了這個二姐一點安慰,要是說在寧家誰和關耘兒最親,除了寧楓就是寧小川了,不僅是關耘兒,就連大嫂程雙雙也偏愛這個弟弟,縱使外面再說寧小川的不好,但是在關耘兒眼中,寧小川依舊是那個會給自己塞糖人的弟弟。
還記得自己和寧楓新婚的那天,全家都沉浸在喜慶祥和的氣氛中,夜色來臨,關耘兒一個人坐在房間裡,聽著外面觥籌交錯,歡歌慶舞,一種孤獨感不免從心底湧上來,第一次離家來到寧府,那種擔心害怕的感覺縈繞心頭,讓這個新娘子不免眼淚直流。
就在這時,一雙小手從探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塊剛吹好的糖人,隔著紅紗,關耘兒看到一張稚嫩的臉龐,這是他和寧小川的第一次見面,寧小川摸著腦袋,一臉害羞的說道,“我把糖給你,我大哥說了,傷心的時候吃口糖,嘴裡是甜的,眼淚就掉不下來了。”
關耘兒成功被寧小川逗笑,拿起糖人,塞到嘴裡,寧小川輕輕一笑,然後就轉身離開了,直到今天關耘兒都不會忘記那天的糖人,那是自己第一次吃糖人,自此之後,她就成了寧家中護短護到讓寧致都頭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