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尹京平雖是抱著端木康,飛身上馬,同凌芳蕤依照阿婆阮冰指的方向走去,天微微亮時,已經看見阮冰說的那座山了。但與那山間隔著的,還有這一片開闊之地,這邊地,由於枯草的緣故,亦然認不清路在何方,好在雪山就矗立在平原那頭,再加上天已經變亮,並不怕迷失方向。
端木康還是昏迷不醒,像是熟睡,雪花滑落在他的臉頰,瞬間又融化掉。仔細看,此時已然發黑的臉頰並未有什麼變化。凌、尹二人也不說話,相互望一眼,縱馬朝著平原深處走去。
一會兒,“嗚,啊嗚”。做過獵戶的尹京平自然知道這是狼群在召喚同伴。當下,他立即勒緊韁繩,回頭看看身後的師妹。
凌芳蕤點點頭,示意她也聽見了,並做個不要講話的手勢。兩人均希望是狼群路過而已,故此,儘量不發出聲音。
可事實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慢慢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他們發現,那聲音已然擴散到了四周,將他們包圍起來。不錯!狼群並不是路過,正是奔著他們而來。
轉眼間,一隻灰狼已經從雜草叢中竄出,第二隻,第三隻,已經十幾只狼了,後面的狼只還是源源不斷的上前。但群狼並未立即攻擊,僅是停在三人周圍五六丈遠的地方,脖頸前傾,兩眼睛直勾勾盯著三人看。這時,一隻狼慢悠悠的從尹京平正前方草叢走出,直到狼群最前面、距離三人兩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隻狼通體黑色,體型高大出其餘狼只許多,叫聲低沉,眼睛也不同於別的狼只,透著一種高冷的姿態,顯然,這便是狼群首領了。
凌、尹二人對這突如其來的狼群顯得不知所措,想在平日,遇見一兩隻狼,憑著自己精湛的武藝,自是很輕鬆便可對付。
但今日不同:
其一,狼只數目多,要做到全身而退尚有難處,更不要說將其悉數擊敗了。
其二,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上山尋求救治端木康,與狼群惡鬥,自然免不了耗費體力、浪費時間,後退便是棄端木康性命於不顧。
其三,端木康在尹京平懷裡昏睡不醒,因為是餓狼,打鬥之時,自是不能將端木康放在地上,如果端木康在狼群有個好歹,即便是二人殲滅狼群,也是毫無意義。
狼王開始吼叫,每一聲,狼群便向三人逼近一步。兩人仍騎在馬上,但馬匹因為懼怕狼群,早已經站立不定。
凌芳蕤抽出寒光劍,尹京平也將端木康用虎皮外衣縛在背上,雙手緊緊捏著紅纓槍。狼群越來越近。丈於遠處,狼王不再嘶吼,狼群停了下來,凌、尹二人看到此番情景,不覺直冒冷汗,額頭汗珠墜落,劃過眼皮掉在積雪裡,消失了。
馬匹受驚不定,凌芳蕤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氣氛了,心怕如此下去,耽誤端木康的救治,提劍正欲上前,尹京平小聲道:“師妹,不可!”
聽得尹京平如此說,凌芳蕤將劍尖垂落下來,心道:“師哥向來是辦事最沉穩的了,要不然父親也不會派他來跟著我。他這樣說,自然已經有打算了。”
果然,尹京平小聲說道:“師妹,解開我身上虎皮,抱著阿康。”兩人慢慢下馬,但仍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狼群。凌芳蕤依言解下虎皮,將端木康抱在懷裡。此時他們才發現,這些枯草並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樣,在馬背上,雜草高度尚不明顯,此時下得馬背,雙腿陷進積雪,發覺枯草尖已然沒過他們頭頂。
尹京平做獵戶一人獨自生活,火石自然是一直帶在身上,他撕下一大塊虎皮,將其纏繞在槍頭,點燃。油脂本來已幹,遇到火,頓時燃燒起來,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同時釋放出一股焦臭。不想,在狼群眼裡,這般油脂同毛髮燃燒發出的焦臭就如同美味,狼群瞬時不安定了。
尹京平何嘗不知道這般道理,他的目的就在於此。只見他又撕下一片虎皮,發力扔進狼群,瞬時間,你爭我搶,整個狼群亂作一團。狼王看到此番情景,吼叫一聲,也奔了過去。其他狼只看看狼王靠近,不再爭搶虎皮,均安靜下來。
那狼王嗅嗅掉在地上早已經被群狼撤爛的虎皮,低聲吼叫,似是在和狼交流。突然放哨站崗的狼只大聲嘶吼,像是為了引起狼王注意。待狼王轉頭向三人原先站的位置望去時,早已沒了蹤影。狼王聞聞氣味,想要找到三人逃走的方向,可四周全是虎皮燃燒發出的味道,再也找不到了。此刻,早已經乾枯的雜草已經燃燒起來,火迅速蔓延開。
狼王自知必須立即做出決定,它明白,冬日裡的一餐,很是難得,一下遇到三個美味,自然不能放過了。它低聲或“吱吱”或“嗚嗚”的同眾狼交流。看樣子,很快就做出決定了,狼群分為幾隊,向著平原深處追去。
原來,尹京平將那片虎皮扔進狼群之後,看到四周的狼群均向哪一個方向追去了,待狼王不再注視他們,便將槍頭燃燒的虎皮抖落,燃燒的虎皮有點燃乾枯的雜草,一時間隆煙滾滾。等的就是這個時刻,尹京平抱過端木康,翻身上馬,同師妹凌芳蕤縱馬疾奔。但由於雪地行走不同於尋常路途,不一會兒,馬匹腳步不由的慢了下來。可就在此刻,“嗷”又一聲叫,顯然一小分隊狼已經追上了他們,其餘狼分隊聽得同伴叫聲,紛紛向這個方向靠近。
狼王率先竄出草叢,站立在他們面前,一聲嘶吼,像是在挑釁,像是在說“你再跑個試試?”
馬匹再次受驚,後退站立,前腿高高揚起,凌、尹二人順勢躍在草地,背靠背站著。尹京平放下懷裡的端木康,理智使他迅速蹲下身來,脫下一隻靴子,點著,又挑在槍頭,另一隻仍然穿著,並沒和先前那樣扔進狼群,他自然知道,狼群不會再上當了。狼群看見火光,也並不靠近,站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候狼王指令。
一隻灰狼聽得狼王命令,撲了過去,尹京平一腳將其踢飛。那狼吃痛,“吱吱”的叫喚著,望著狼王,等待狼王示意。狼王見尹京平一腳便將其踢飛,識的厲害,並沒有示意那隻狼再次進攻,只是靜靜盯著尹京平三人。
靴子快燃燒完了,尹京平將另一隻也脫下點著。他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衣物終有燃燒殆盡的時候。與那會兒不同,可不能再次點著身邊雜草。現在自己逃跑不了,若點著雜草,那濃煙滾滾的,自己和師妹尚可以閉氣功夫撐得一些時間,但端木康就不同了,本來就呼吸微弱,吸得濃濃煙氣,非得斃命不可。
就在這時,尹京平馬匹受驚,轉身逃走,但沒跑多遠,就聽見馬匹慘烈的叫聲,顯然那匹馬兒已經給幾隻狼攻擊了。而這邊,狼王仍是盯著,自然走不了。
尹京平暗歎狼的聰明,沒有恐懼,此時此時,僅有絕望,世上再沒有什麼比絕望更壞的事情了。凌芳蕤的眼睛透著淡淡的血絲,也許又一宿沒睡的原因,但我想,更多的應該是擔心耽誤救治端木康的那種絕望吧!恨上心頭,她又從腰間抽出那柄“寒光劍”。
尹京平也明白,如今,不管怎麼也躲不了一場惡戰,索性,甩掉槍頭靴子,緊握長槍。
當此時,“嘚嘚”“嘚嘚”,是遠處又傳來馬蹄聲音。
這聲音是何等的親切啊!有馬蹄聲,意味著可能有人到來,不管是敵是友,孤獨絕望裡見到人,總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是尹大俠麼?”,遠處傳來一聲呼喊,正是戴虎的聲音。聲音傳到此處,已經很是微弱,凌、尹二人內功精湛,自是聽得清楚。
尹京平朝著聲音傳來方向,朗聲道:“是我!可是雞峰寨好漢?”他的話要在跟前聽,自是和平常說話交流聲音無異,可此刻說話只是,尹京平早將內功融入其中,聲音穿的很遠,目的就是能夠讓來人聽的清楚。
戴虎大笑:“哈哈,真的是你們,好不容易,終於趕上了!”
尹京平聽得清楚,忙繼續說道:“有狼群,別靠近。”這句話傳的更遠,聲音愈加清晰了。
戴虎三人聽得有狼群,當即勒緊韁繩翻身下馬。戴虎從平原邊上砍下一棵兩米來高的松樹,縛在馬尾,又跟楊玉忠要了火石點著。都知道,松樹因其有油脂的緣故,儘管是溼木,也是一點就著。
戴虎起身上馬,馬匹馬尾吃痛,瞬時狂奔而去,顏斌、楊玉忠二人緊跟其後。聽到尹京平說有狼群,三人也並不在意,想:就是幾隻狼嘛!有甚麼可怕,以前又不是沒遇到過!
果然,楊玉忠喊道:“尹大俠,不要著急,我們來幫你對付。”他自己曾多次單獨對付狼群,縱是有三五隻,也不在話下。
尹京平心下暗想:“眼前這麼多狼,此番情景,怎麼能不讓人著急!”凌芳蕤自小生活在南方,對於北方的狼群,並不熟悉。但聽得雞峰寨好漢說得這般自信,心想他們自然有對付狼群的好辦法。又是欣喜,又是感激,此時已經放鬆很多,放下手中“寒光劍”,抱起端木康,愛憐至極。
馬蹄聲音越來越響亮,那方向的狼群看到火光,自然也就讓開了道。
突然,一身影從雜草裡竄了進來,正是戴虎。他看見凌芳蕤三人,立即勒緊韁繩,停了下來,望著尹京平,問道:“尹大俠,我知道,你可是不喜歡說笑的,現如今怎麼也戲耍起我實在人了。”顯出生氣的樣子。
尹京平望著戴虎,苦笑一番,搖頭指指戴虎身後。戴虎轉頭一看,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額頭後背發涼,直冒冷汗,叫道:“嘖嘖,我的天爺爺,這怎麼是狼群,這分明是很大很大很大的狼群啊!”
接著,顏斌、楊玉忠二人也從戴虎開闢的帶路縱馬而來。看到眼前情景,均是驚訝萬分,心道“狼群數目怎麼這般多,至少是十幾個狼群才對啊!”可分明就是一個狼群。
怎麼個驚訝並不頂用,如何應對眼前狼群才是最重要的。一時間,顏斌也似乎忘記了此番前來的緣故,沒有問尹京平草屋主人的事情。三人翻身下馬,向凌、尹二人走近,幾人背靠背圍成一個圓圈,時刻注意這十分龐大的的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