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下,在這裡很難睡著,不僅是難以遏制的嬰啼,還有下午的恐懼在猝然間將內心每個縫隙填滿。
醒的時候是夜裡十點,準確來說是查房的護士叫醒她的,是今天給她做手術做記錄的那一位。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塗南撐著身子坐起來搖頭:“沒有,我很好。”
外面一片槍林彈雨,醫院處姜後方,若要進行轟炸會提前下達通知。
“你最好通知一下朋友,現在情況特殊,或者你認識的人也好,你之前是住在東堂街22號的旅館嗎?”護士問了一長串。
塗南點頭,她的資訊在出手術室以前都悉數交代了,現在醫院肯定是忙的不可開交。
下午爆炸是東牆那一塊,東牆四周都是旅館和商店,還有政府設的供貨鋪,傷的人肯定不少。
“對,沒關系,我自己可以。”
她現在沒有林然的訊息,林然定的是下禮拜一回國,如果沒有意外明天就會撤離到安全地帶。
塗南看向她又問:“姜醫生還在忙嗎?”
護士回:“她今天連做了好幾臺手術,現在已經回去休息了。”
護士腰間還有傳呼機,在隨著回話時,腰上的機器跟著滴滴響了兩聲。
病房內的白熾燈關了,只留下了陽臺邊的燈泡,投射的光暈泛黃,飛蛾的影子劃過塗南的眼眸,她靠坐著,一隻手被吊在胸前。
塗南相機和衛星電話都在身側,那一陣痛感過了以後,傷口處連帶著整個小腿都是麻的。
她必須將自己的情況如實報給組織,在護士走後,她壓著柺杖下了床,一併帶著衛星電話前去天臺。
夜裡的醫院廊道上又多設了不少的病床,塗南盡量避開人,受傷的腿彎塗慢慢挪動身子。
電梯門貼上了醫生專用的標誌,現在她只能走樓梯爬上天臺,走廊盡頭,她微折身避開人,迎面便遇上了姜沉緋。
姜沉緋面上帶著疲態,白卦上的扣子未系,腰上也掛著四四方方的黑色傳呼機,右側的白衫便卡在了傳呼機旁邊。
姜沉緋對著身側的小護士說:“八號床那兒今夜得派護士隨時觀察著。”
她習慣了穿黑靴,在醫院會盡量放輕步子,免得打擾到過道的病人。
小護士點頭道:“是,等林記者打完了點滴我就過去,姜醫生,你快回去休息吧。”她應下後腳停在那兒。
這句話也被剛走近的塗南聽到了,她抬眸正好對上姜沉緋的眼睛。
對方眼裡夾著淡然,白燈散的光芒瞬間在疲態中盡顯。
姜沉緋視線下移到她右腿上,僅只看了一秒便收了神,問:“你要去哪兒?”
“天臺,我想打個電話報備一下情況。”
姜沉緋沒說話,轉身往樓下走,此時正有志願者在走廊發放食物。
塗南連忙叫住她:“姜醫生。”
她見到姜沉緋時有點緊張,不知道是不是生縫給她留下了陰影。
看到姜沉緋頓下步子轉頭,她深吸一口氣說:“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客氣,應該的。”姜沉緋聲線在一個調上。
這是第一次姜沉緋回應了她的這聲謝謝。
若是要塗南來形容那天的姜沉緋,她只能會覺得,那時候的姜沉緋整個人和身上散的清輝不匹配。
塗南緊接著又問:“我剛剛聽說,林記者,是記者林然嗎?”
姜沉緋盯著她,眉頭微微蹙起:“嗯,你朋友嗎?”
“認識,她傷得嚴重嗎?”塗南問。
姜沉緋舒展眉毛回答說:“跟你一樣,縫了幾針。”
塗南問:“她在哪個病房?”
“不清楚。”姜沉緋並沒騙塗南,她的確不知道,她今天臨時加了林然的手術,縫好了傷口後她交代了幾句,也沒多問。今天接了不少病人,她也並非是每個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