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事兒。”老傢伙站起了身,笑得很和藹,“只是覺得天意難違,想順道結交一下這位小友而已。畢竟是千年來斷橋的第一位主人,能一睹少年風姿,也算是有幸了。”
“前輩言重了,倒是我不厚道,這件藏物對前輩來說應該很重要才是。”陸城搖頭笑了笑。“奪人所愛,若非名劍認主後無法更改,我實在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不,我說了,都是定數。”老人的表情看起來很唯心,“這把劍從一開始就是為破封印而生,所以作為名劍,它最大作用其實不在攻擊,而在於破陣、破禁、破咒。凡剛強者,無所不敗。我知道你應該不缺劍器,所以如果能得到善用的話,這把名劍斷橋將是最強的輔助之物。”
“您怎麼知道我不缺劍器?”陸城皺眉。
“呵呵,黑龍劍主,難道還會缺趁手的名劍麼?”老人笑了。
陸城乾咳了兩聲,被他這樣的態度弄得很不是滋味兒。
如果對方拔出到來明確要他付出代價,或者威脅恐嚇之類的,他反倒還會輕鬆不少,但是這樣看來這傢伙不僅沒有要害他的意思,反而還把自己知道有關名劍斷橋的一切全都告訴了他,這份無緣無故的恩情讓習慣了人心險惡的陸城一時間產生了好大的心理落差。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欠別人人情,因為債這種東西往往是還不清的。再加上自己先前還試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相知之下,這份尷尬到更濃了起來。
“晚輩,謝前輩指點。”他深深鞠躬,發自內心的朝兩位前輩一人一妖行了一禮。
兩個人都沒有避諱的意思。許老爺子淡淡微笑,而長椅上的海先生則是繼續默然不語。
“你的事我們這些老人家多多少少都聽過一點,從誅殺食心鬼到攜年獸搶婚楚江王,風頭頗盛,做了些不少我們年輕時想幹而未曾乾的事。”老人笑著說,“這次拍賣會你的門票我已經看過了,應該是妖魔租界裡某位老傢伙給你的席位,看上去你跟他關係應該不淺,我想說抓住這層關係網,對你日後的前途發展有益無害。”
陸城真想說何止是關係不淺?自己只要點個頭,分分鐘做人家孫女婿好麼!但是這麼不要臉的話任是多麼沒羞沒臊的人也不可能說出口,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一句“謝前輩關心。”
老人點了點頭,“要說的就這麼多了,你是有所目標而來對麼?距離拍賣會開場還有不到十分鐘,這個時間段就可以前往會場等待了。”
“嗯,多謝前輩關照了。陸城感激不盡。”他點了點頭,再行了一禮。
老人看了看,目光中帶著嗟然慨嘆,終究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揮手示意他離去。
陸城回望一眼,默默然輕輕推門而出。
目送走了來客,年邁的許老爺子像是鬆了一大口氣,原先看起來矍鑠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去,連帶著略顯偉岸的身形也慢慢恢復了駝背弓腰。
“後生可畏。”他搖頭苦笑著,一步一顫的走回了座椅。
“想好後事了麼你?”一旁從未開口的海先生冷冷地說出了這句話,架起的二郎腿換了一條做支撐。
“我?孤家寡人一個,哪來的後事?”許老爺子笑道,“早就該死的人了,活到今天,只能說我老了,也累了,是時候該去下面歇歇了。”
“這話你一百年前就說過。”中年男子嘲諷道,“真沒想到,我倆苟延殘喘了那麼多年,到頭來竟然是栽在了這樣一個小子身上,造化的弄人,可見一斑。”
“栽在這樣的人身上很丟臉麼?你先前一直打算殺了他洩憤,但是這麼長的時間裡我也沒看見你動手。”老人不緊不慢,仍舊沏上了一杯茶,“我說了,天命使然,人力無為。這就是我們倆的命。況且今日一事過後,他已經欠了我們的人情,你要相信,我最後的作為,不會毫無意義。”
“你是什麼意思?”
“老夥計,我們活了這麼多年,即便是難逃一死,也不能白白送命。”老人笑笑,把杯中茶盞遞給了沙發上的海先生。
“你打算讓他替我們報仇麼?”
“嗯。”他點頭,“他會的。就算不是為了我們,那個人也一定會死在他的手中。我知道你不殺他也是因為這一點。大劫將至,每個人都是棋子,我們倆身不由己,今日一劫,是命中註定,死不足惜。但是那個人也同樣難逃這個結局!如果那些有能力執掌全盤的強者們已經紛紛下注,那麼臨死之前,我這個籍籍無名的小角也不放豪賭一把,即便無關整個賭局的輸贏,但是好歹參與了一次,也不枉空活千年。”
“呵呵,你打算把賭注壓在這個陸城身上麼?”海先生笑了,“那個人的可怕你我都清楚。現在的他恐怕還差了點兒。”
“就算差,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許老爺子搖了搖頭,“你真的有自信覺得剛才的情況能殺的了他麼?我總覺得這個小子沒那麼簡單。我試過直視他的雙眼,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灰濃霧下的混沌虛無。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背後的實力絕不像你我所想的那麼簡單。”
“但願如此。”海先生苦笑,飲盡杯中“浮生”,“真好啊。這倆人決一生死後,這場大局就應該完成的差不多了?真想看看最後是誰能笑到最後,可惜,你我二人註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千年了,該看淡的已經看淡了,不敢看淡的也該看淡了。”老人微笑,“枯骨舊青春,鬢白紅顏歿。我們兩個老頭子的帳,只能等到下了陰曹九幽再算了。”
“我等著你。”海先生指了指他,眼中的挑釁已經被歲月沖刷的僅剩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