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對陸城來說睡得並不安穩。
可能是作息規律的改變,也可能是最近的確太過疲勞,從接手冥妖大戰的事務開始,他的睡眠質量就一直沒有好過。
先是終日的多夢,再到現在一覺醒來的滿頭冷汗。
具體夢境中的內容他記不清,唯一睡醒後能回想起來的,只有夢境中鮮血順著劍刃下滴的黑龍。
“睡醒了?”
老道士看著他,眼神中的意味是說不出的複雜。
看了看窗外臨近黃昏的天,陸城明白,自己這是又混過了一個白天。
“你們今天最後那場議事商討些什麼呢?那麼神秘?”
一邊走向了驛站客房內建的洗手間,他一邊回頭問道。因為印象中自己躺下時整個地下室還處在鬼瞳家某位閻君的結界之中,如今老道士帶著這樣的表情出現在自己面前,恐怕和這事兒脫不了干係。
關於這幫老傢伙的小灶,陸城自己也揣測過。
戰後商談,無非也就是利益分配、地盤劃分。而刻意讓一干小輩迴避,就表明了這件事必然與他們有關。
事關自己和通靈四傑,這件事還能是關於什麼?
無非是一群自以為是的老人家在一起敞開天窗說亮話,討論該扶植哪位新人上位,該如何確定未來三十年內通冥殿高層的格局。
事實上他的猜想沒有錯,雖然具體內容不同,但表達的意思差不多。
老道士輕輕哼了一聲,“我來找你就是為這事兒。”
“哦?”取水擦了一下臉後,陸城撇撇嘴,“看您老這吃撐了的樣子,難不成是上頭不滿意我,決定在戰爭結束後來個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把我一腳踹開?”
“你想多了。”老道士笑了笑,“是好事兒。我這幅表情,只是在擔心你一會兒接受不了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一時腦溢血昏過去。”
“哦?”陸城笑了起來,“那幫人決定正式接納我進入核心決策層了?”
這句話來的很實在,因為要說什麼戰功獎賞,在陸城的眼中,最貴的表彰也就莫過如此了。
十殿閻君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古制、一個數字,更是整個族群中某種話語權和知情權的象徵。
比方說去年年尾s市城郊的冥君降臨事件,整個通靈血脈中知道此事內情的絕不會超過十五個人。為什麼?因為就目前內三家退出歷史舞臺的局面,這十個人就是群龍之首、力量巔峰。
再加上現在妖族戰敗,可以說整個中原的天下已經牢牢掌握在了他們手中。無數的情報、秘辛、真相、異象都被他們牢牢攥在手心,為的就是更好地對腳下的生靈兩界進行統治。
大劫的到來相當於一次重新洗牌。
犧牲在所難免,新舊必然更替。
這十殿閻君中絕對會有人撐不過這次大劫,同理,空出來的位置也必須有人頂替。這就是新鮮血液的更換,上層力量的重新整理。而對陸城來說,要重掌通冥殿,要麼恢復冥君之身,要麼就只有依靠這種方法,一步一步往上爬,逐步擴大話語權,然後一朝政變,順理成章。
前者激進,後者穩妥。
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他都有這個需要,儘快邁出這個門檻。
既然那些人能在十殿閻君之外擴充一個前所未有的職位——行道天師,那麼十分天下多一份權利之後,為什麼不能再分化一票的決定權出來,成立一個新職給他陸城呢?
想到這裡,滿臉還是水漬的陸城不禁笑出了聲。
“你可以這麼理解,但是這次的好訊息,恐怕比這個還要大得多。”
老道士搖了搖頭,明明在說好事兒,語氣卻是難得的沉重。
“比這個大得多?”陸城擰了擰眉毛,取毛巾擦了把臉,“直說,別賣關子了。”
“有些事我想了很久,覺得既然已經蓋棺定論,那麼跟你說出來也只是遲早的事兒。”老道士眯起了眼睛,“你從你老爹卞城王或者是岳丈楚江王那裡聽說過有關賭局一事麼?”
“有些印象。”陸城皺了皺眉,迅速的意識到了接下來聽到的內容極有可能涉及一些自己長久以來迫切想要了解的高層機密核心。
“賭局”一詞他當然聽說過,不過不是來自卞城王和楚江王,而是更多的來自葉天行。他知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十殿閻君在背後一直有一個以蒼生為棋的遊戲,葉天行是玩家,老道士同樣在局中。而包括他在內,所有犧牲的冥族妖眾,無一例外都是棋子。
“讓我來告訴你這個賭局的具體內容。”老道士喝了一口桌上杯中的茶,順手關上了房門。“你以為我們常說的大劫將至,這個說法興起於什麼時間?”他突然問道。
“近兩年?”陸城憑著直覺隨口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