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的夜色下,兩山間的青翠一片沉寂。
黑色的鐵蛇橫架千里,無論是隧道還是平原,往往翻山越嶺,無往不利。
比夜更沉重的軌道上,長長的車廂帶著一排明亮的燈光跋山涉水。那是群山間的唯一色彩,也是曠野中的人間煙火。
陸城站在車廂頂,任由凜冽的寒風刀片般劃過自己的臉頰。黑暗中的兩山飛速駛過他的耳畔,蜿蜒的地形沒能在他的臉上驚起一點波瀾。
沒人知道這個傢伙是什麼時候翻出窗外爬上車頂的,更沒人能想到還有人能在時速按公里計算的火車車廂上,頂著寒風站立巋然不動。以普通人的體質,那種光是朔風就能讓人鼻涕眼淚一把抓的地方,別說站在雙面,哪怕是四肢扣地臉貼車皮的匍匐,也足夠讓他們和根根倒豎的沖天炮髮型以及即將到來的感冒風寒共度良宵。
一身素衣白裳的冷若冰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旁,看著君上身後排列成隊的千軍萬馬,如每一個征戰沙場的男兒閣中捲簾的妻子一樣,安靜的靠在了他的肩上。夜裡的寒冷無法在人身和靈體之間共享,但她知道陸城的心裡在想什麼——虎狼騎面前當是美人歌,這是自古以來千古名帥的戰陣標配,也是陸城這點花花腸子唯一的癖好。
烈酒、猛士、名劍、美人,這傢伙明顯應該跟那種風雅流傳、笑看風雲的格調不搭,但是天可憐見,自從上了這條道以來,他每天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
終於,當沒碰過劍具的書儒習慣了馬背上的顛簸,接踵不斷地殺機四伏和歲月的策馬驅前會自行為他持劍的那隻手磨出最好的繭。這是命運對一個人的造就,也是習慣的養成。
此刻的陸城攬著懷中的美人,嘴角的冷笑已經將身周的氣場襯托到了某裝逼界的巔峰。淡淡的魔氣在他的身後形成了薄薄的紫色暮靄,這樣的人僅僅只是遠遠站立在視線一方,也足以讓人如臨萬敵城下般畏懼膽寒。
他真是愛死那妖道玄關了。
如果非要形容這陌生老人對他所付出的貢獻,那就是他不僅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原封不動的過繼給了陸城,還順便為他打了個包,自掏郵費奉送到了人家的府上。
猛不過魔屍魁元!強不過趕屍卷軸!這是陸城此時直欲仰天長嘯最想吼出的內容!
根據金雨的口述,這玩意兒的目的是在於白天黑夜無差別的驅屍行動,具體效果未知,但大體不離隱身和附形。親身實踐後陸城才發現,所謂的趕屍禁術其實遠沒有外界盛傳的那麼玄乎,什麼白晝隱身全是扯淡,卷軸真正的功效還是在一個“附形”。
並且這個附形不是附在人的身上,而是以卷軸為載體進行短程的**運輸。
按照趕屍卷軸的效果,是將那四十七具殭屍以魔屍魁元為首,全部以咒文形式凝聚成半擬化狀態,也就是最精純的屍氣佐以彌散在空氣中的血脈符文之力,而後依附在卷軸之上。描述得通俗易懂一點,也就是類似於敕令家的封印之術。不同點在於封印的目的是將目標物壓縮並禁錮,這趕屍卷軸卻是壓縮並移動。
但說到底,這些殭屍畢竟是血肉之軀。受到物質存在規律的限制,這種單純以禁術驅動的移動封印其實是對**本身的一種傷害,使用的次數越多,對殭屍本體的磨損也就越強。陸城猜測,這種卷軸法術之所以被列為了禁術,正是因為對屍身的損害行為於死者及其家屬構成了極大的不尊重。迫於感情因素道德觀念,才在行業內對這門法術的發展予以了制約。
但是從這一刻開始,只因為他的一個突發奇想,這門旁門左道秘傳,將在真正意義上獲得與“禁術”一詞相匹配的效果與力量。
定海神針在東海龍宮只能是大禹治水後遺棄不用的紀念性神鐵,但是到了某隻猴子的手裡,就是三界內聞風喪膽的如意金箍棒。
封印陣圖可以刻在卷軸上,為什麼不能以紋身的方式刻在人身上?
看著自己黑龍紅蓮盤踞的上身,對著卷軸沉思的陸城突然迸出了一抹邪笑。
這個想法足夠創新,也足夠大膽。
以人體為封印的想法他不是頭一個提出,真要追溯起來,《火影忍者》才應該是鼻祖。漩渦鳴人他老爹以兒子的身體為媒介,封印了九尾妖狐,在導致兒子被當做怪物疏遠了多年的同時,也賦予了他超強的力量和不可推卸的使命。
老實說,陸城在下定決心給自己的後背更添新色的時候沒少受這上面的啟發。
殭屍擬態化之後就是最精純的屍氣,而對普通人來說可能致命的東西,對他這個屍中王者來說,卻是最強的猛虎之翼。憑他僅次於屍神的絕對控屍之力,只要這個尚在理論中的構想能真實發生,他就能對封印後的群屍們進行力量掌控。不僅如此,自己身上反饋而出屍王血脈還是對這些殭屍們來說最好的養料!
別人是把殭屍們壓縮在一張陣圖裡打包,而他是把殭屍們變成一塊電池安裝在自己身上!
同樣是運輸,一個意味的是小規模的磨損,一個意味的則是龐大的後備儲藏能源,隨時隨地意想不到的天降奇兵和屍人共生的迴圈系統!
沒人敢這麼嘗試,因為太過瘋狂。沒有足夠強的力量,敢把一群隨時可能失控的殭屍變相移植到自己身上那純粹是找死的行為!
但是陸城不同。
他有資本,所以他敢這麼瘋!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這千里返程之夜,他背後如黑色翅膀般張開的滔天魔翼就是最好的證明。